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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陈先生


“我先回去了, 明早见,”刘忱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好好休息, 别这么一副鬼样子。”

陈逸绅随意地站在门口,一只手插着口袋,睨了他一眼:“话多。”

“切”了一声, 刘忱还分外贴心地嘱咐:“就你那虚样子,别太折腾。”

没等陈逸绅回应, 车窗已经悠悠上升卡好。

在沈知遥反应过来时,黑色的车子已经滑入深夜。

啥?

沈知遥在原地眨眨眼。

懒得理刘忱, 陈逸绅转身输过指纹,原本古朴的大门便自动打开。他抬脚, 见沈知遥没有跟上,又偏过头:“在想什么?”

“这是你家?”沈知遥的目光躲闪。

她迟疑一下,才不好意思道:“你父母是不是也……”

明白她的担忧, 陈逸绅轻笑一声,伸手拉过她:“这是老宅,之前都是老人在住。后来翻新后, 我父母也很少来住这里了。”

父母不在……

那她好像……是不是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但好像之前她去他租的房子里, 也没有过这种担忧哈。

沈知遥硬生生把自己脑内的火苗,瞬间掐灭。

等等, 她是不是该哭一下?

任由陈逸绅拉着自己,穿过不大的院子,进到装潢古朴的前厅内。沈知遥的脑袋一度放空,感觉自己是个小暴发户,不小心进到了别的天地。

她这算是拯救落难刷盘子小店员, 经过重重磨难,发现小店员竟是霸总。妈妈听了,都得感叹她初中看的那些“没用文学”,竟然还是现实主义。

几个拐弯后,陈逸绅将她带到一个门前:“今天太晚了,你先住这一间。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全部都是新换的,可以直接住,有什么需要的,再和我说。”

他替她打开门,又指指斜对面拐角处的门。

“我就住在那一间,有急事可以来敲门。”陈逸绅的笑意,也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

本来打算再揶揄他几句,沈知遥却突然又不想再说了。

她点点头,踮起脚,双手环抱住他的头,将他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她明显地感觉到陈逸绅身形一僵,但随即缓缓放松。

一双手环住她的腰,他将头埋在她的锁骨。

“陈逸绅,虽然我家没有这么大这么古朴的房子,看起来也像个因时机取巧的暴发户。但是……”

“如果你累了,我养你。”

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不仅能给他安慰,还能实际为他排忧解难的话。毕竟她一向喜做实事,一直觉得太过空泛的纯安慰,真的没有什么必要。

在她的怀抱里,陈逸绅终于笑出声。

“好啊,你养我吧。”

他低沉的声音,在深夜里带着笑意,温柔蛊人。

又补了一句:“富婆。”

“那你说点好听的,让富婆听听。”

“我声音不好听?”

“让你说点吉祥话。”

见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沈知遥觉得,身为个富婆,真的太心累了。她耐心引导:“必要的时候,可以抄抄作业。”

陈逸绅若有所思的发出一个单音节,脑内回顾着沈知遥最常说的话。

半晌,在沈知遥决定放弃时,她听见猛男的娇羞。

“富婆,抱抱,饿饿。”

卧槽。

富婆的快乐……

真的太快乐了!

她这就支持她爹买地。

-

陈宅看上去,应该是这两年翻修的。房间仍是旧时的构造,木质的花纹和家具,都有新补过漆色,全屋也已经融合智能化家居。

沈知遥平时认床,但难得在泡过澡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早把窗帘拉开,夏日还未完全炽热的光线,从巨大的窗外投射入房间内。远远的,可以看到青山。

她伸个懒腰,拿起手机看过时间,讶异于阴间作息的自己,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陈逸绅来敲她门叫醒时,她正在刷牙。

见沈知遥居然这么自律,他准备好的话,突然全都失效。梗在门口两秒,他盯着她鼓起来脸颊:“下去吃饭吧,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是安华的当地特色。”

一听到有饭吃,沈知遥的双眼立刻大放金光。

原本心急得想要应下来,但又被牙膏卡在喉咙。她猛咳两声,在陈逸绅帮忙拍背的动作下,又郑重地点头。

然后发出一系列的“嗯嗯嗯嗯”。

——等我下去,我很快的。

“嗯。”他学着她的样子应下,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她推出房间门外,猛拍上门。

吃早饭的时间,沈知遥才见到他家中的其他人。但也不是他家里人,是来做饭和打扫卫生的几个钟点工。

“所以一般这里,晚上都没人住?”听完陈逸绅的解释,沈知遥好奇道。

“前两年家里人会过来避暑,今年各家都有些事。不过过段时间就热闹了,章秋结婚,是要在这个宅子里办酒。”他将蛋羹放在她面前。

毫无气泡的蛋羹,看上去软嫩q弹。白瓷餐具有些年头,但却保养得很好,光泽圆润,依旧是一眼就能感受到的品质上乘。

沈知遥拿起小银匙,轻戳下去:“你们小的时候都在这里生活?”

“嗯,小辈都会在这里长大,”陈逸绅点头,“按以前的规矩,要成家,再立业出去住。”

舀一勺蛋羹放入口中,沈知遥用余光打量着餐厅的陈设,想象着那个小男孩在这里的生活。

从不懂事的调皮鬼,到成熟稳重的少年,一步步地独当一面,找到自己热衷的事业,平静却又美好地工作生活。

“如果赶得上,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办婚礼。”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夏日的过堂风吹散。

沈知遥也是勉强捕捉到并不清晰的声音,她从想象中瞬间抽离,讶异地偏过头。而陈逸绅,只是看着他,浅浅地笑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知遥的直觉告诉她,他的眼底不是欣喜的笑意。

留念,不舍……

或是什么悲伤的东西。

她一时间有些迷惑,以为是敏感神经并不发达的自己,在好不容易需要用到它时,年久失修错乱了线路。

但沈知遥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吹着风,慢慢地吃掉眼前的一碗蛋羹。

沉默中,只有餐具轻撞的声响。

即将吃完饭,陈逸绅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夹到她的碟子里:“楼上有一间画室,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

“好。”沈知遥点头。

她低头看过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犹豫半天,才终于问出:“你今天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昨天的那位已婚……”

明明是他昨天很疲惫地出现在家门口,他的朋友又说好好休息,明天见。

但为什么,陈逸绅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情,在这里陪她慢慢地吃早餐,又要带她去楼上看看。

“那位不是已婚,但他喜欢的人很快就会已婚。”用纸巾细致地擦擦嘴角,陈逸绅纠正。

沈知遥咬下一口桂花糕,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七年的自费教育,都没让她学会的融会贯通,今天可算是让她搞明白了。

她的动作静止,几秒后,又开始嚼起。再度静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凑近陈逸绅,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刘忱喜欢章秋?”

陈逸绅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四目相对,对过答案,应该是满分答卷。

在沈知遥愈发得意的嘴角面前,陈逸绅将用过的餐具整理好,摆在旁边。

“他已婚。”他欲盖弥彰。

“啧,佩奇,没想到你这么装不住秘密。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说,我的小秘密了。”沈知遥一边揶揄,一边摇头。

“你的秘密我不是都知道?”他反问。

“什么秘密?”

“觊觎我的肌肉很久,一直坚定地以为我家是开租车行的,羡慕过mido一度想和她互换狗生,因为得不到甚至幻想我是个0……”陈逸绅认真地数着她的种种小心思,就差掰着指头和她对峙。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很是清晰。

在做卫生的钟点工阿姨,一边擦拭着边柜桌面,一边看着沈知遥捂嘴笑。

陈逸绅是摆明了想逗她,又刻意放慢语速:“还有。”

“从第一眼就很喜……”

被阿姨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沈知遥在听到一半时,立刻倾过身去,捂住他的嘴。

他微热的唇,轻触着她的掌心。

陈逸绅抬眼看着她,眼底已全然是笑意。

还有,从第一眼就很喜欢我。

并且一直都没有变过。

-

沈知遥以为,陈逸绅说的“楼上”,是指二楼。

但这人居然带着她,直接爬楼梯到了顶层。又弯弯绕绕,放下一架梯子。从不大的孔洞钻上去,是开阔巨大的阁楼房间。

房间内,淡淡的纸香和颜料味,让沈知遥莫名地安心和平静。

将天窗的百叶帘拉上去,一束阳光便投射进来,照亮大半个阁楼。

错落的两个天窗,刚好能够照亮阁楼,又能留一个时常在阴影中,能够更好保存画作的沿墙长条处。

“这里是我姥姥的画室。”坐在窗下的帆布藤椅上,陈逸绅的嗓音温柔却又夹杂着,沈知遥从来没有在他声音中听到过的悲伤。

沈知遥走进那面一直在阴影中的墙,伸手轻轻触碰着盖布:“我可以把这些掀开看看吗?”

“嗯,”他点头,“尘有些大,小心一些。”

“好。”

沈知遥在掀开盖布之前,想想过好几种这下面盖着的画作的模样。但真当掀开后,她还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明明作为设计师,却还是缺乏更大的想象力。

一整面墙的油画,跳跃却又莫名融合舒适的配色,熟练细腻的笔触,似乎不像是苍老微抖的手可以画出的。

其中一幅一人高的画板,上面是一个阳台上的女人侧影。女人身材婀娜,黑色的长发利落温婉地盘在脑后,发丝间,点缀着白色的珍珠。

她很白,暗红色的旗袍和黑色的花纹栏杆,将她衬得更加明亮动人。

“那就是她。”陈逸绅看着那幅画,声音变轻。

走到他身边,沈知遥在另一个藤制躺椅坐下。清晨的日光温和地照着,安静得只能听见两声鸟叫,还有画和颜料的淡香。

是她梦想中的工作室。

沈知遥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试图传给他温暖。

“想听故事吗?”从微怔中回到现实,陈逸绅看向她,淡笑着问道。

“嗯。”

“她不是我的亲姥姥。她年轻的时候,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住在法租界那一带。后来在法国留学时,爱上了一个同是华人留洋的学生。但那个时候国内局势动荡,男生被家里唤回国。”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满是柔和。

“姥姥是一个很听家人话的女孩,她还有未完成的学业,不能和他一起回去。所以两人约定,回国后,七夕节要在安华的地标——南白楼见面。”

“所以,那个男生也是安华市人?”沈知遥问道。

“不是。但那个时候的安华,是很繁华的大都市。有钱人家的公子,也会来这里游玩。可是他们约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在法国待的时间,比想象中要长很多。等战乱平息,才和家人回到国内。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中年。但她每年都会在七夕,带一束花,去南白楼喝茶。”

阁楼每周都有钟点工定时上来打扫,几乎寻不到灰尘的痕迹。

陈逸绅起身,走到边柜旁,弯腰取出一套茶具。

“我的亲姥姥很早就去世了,姥爷一个人拉扯我妈妈他们长大,明明是个糙汉子,心思也被迫变得细腻。也是在南白楼的茶室——几十年前是茶楼——遇见了姥姥。姥爷和那个学生长得很像,但不是他。”

“然后她遇见了姥爷,放下了那个人?”不知不觉中,沈知遥已经改口。

“没有,她一生未嫁未育,但收留资助我一家。对外也宣称和姥爷是夫妻,把每一个孩子都视作己出,是一个很慈祥优雅的老太太。”陈逸绅说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眼底却愈发复杂。

“她也姓陈,所以这里一直都是陈宅。宅子不远的那几座矮山是茶山,上面种满茶树,是她的家业。”

“她和学生是因茶而识,所以后来,即便艰难时变卖出让掉很多产业,还是咬牙守住茶庄。”

阁楼内,也随着陈逸绅的动作,慢慢被茶香填满。

所有的香气融合在一起,沈知遥闭上眼,已经勾勒出老人坐在躺椅上的画面。她望着画板出神,手边,是带着余温的浓茶。

“带你来是因为,想带你最后看看,这里很美的样子。”把泡好的茶,递一杯给她,他道。

沈知遥闻言,差点没有接稳茶杯,震惊地抬眼看向他。

怪不得他刚刚会说,如果有机会,也许他们能赶上在这里结婚。

是要卖掉,还是……

“我父亲有自己的事业,所以只继承陈宅,就是这一片的房产。茶的产业平分给了我的两个舅舅,还有一处酒庄给了章秋家。”

他平淡地讲述这些,却没有再坐下。微仰着头,透过天窗,能看到一架飞机恰好穿云而过。

“这些年茶不好卖,人力也越来越贵,”他突然笑了,却很局促,“你看我不是也在做咖啡吗。”

“当年因为家产分割有很多纠纷,两个舅舅和我、章秋家再也不来往。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们很早就准备卖掉茶园,”陈逸绅叹气,“来不及了。”

茶园。

沈知遥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

“小时候姥姥是待我最好的,我不想她一辈子守护的产业,就这样被交出去。如果不能被延续,那段故事就真的终结了。”陈逸绅抿唇。

“咖啡厅叫la vie,也是因为姥姥吧?”沈知遥垂眼看着杯里的茶,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她教会我的第一个法语词汇。她说,逸绅要爱生活。”

比起刚刚的沉重,他在响起老人时,整个人像是被温暖的阳光包裹。

“logo也是我复刻的,她日记本上画的小符号。”

知道那个曾经无数次被她揶揄不好看的logo,竟然是出自老人之手。沈知遥从脖根红到脑门,她嗫嚅:“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她不会介意的,毕竟那也是她随手画的。”陈逸绅看向她,淡笑的样子,像极了不远处的画像。

“陈逸绅,如果……我是说……”也许是一切都来得太快,沈知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他讲。

她也没有确认,这个茶山,是否就是那个茶园。

张开嘴又闭上,再张开。她尝试数次,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安静中,还是陈逸绅的手机响铃,将这一刻的慌乱打破。

“喂?嗯,好,我现在下去。”他简短地应着,眉心又不经意地皱起。

把电话挂断,陈逸绅顺手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刘忱在下面,我和他出去一趟。白天你在宅子里想逛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包括你的房间?”沈知遥挑眉。

“可以。”他没有迟疑。

“你要去谈茶园吗,看能不能买下来?”在陈逸绅一脚踏上楼梯时,沈知遥终于开口。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他们应该不会打算卖给我,我只能让刘忱去。”

再度垂下眼,沈知遥看着因她动作,而形成的波纹。

“那你早去早回,别太晚。”

“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躺椅上坐了多久。

直到恍然间,好像隐约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才稍没有显得那么僵硬。

思索片刻,沈知遥将茶杯,也放在茶几上,和他的并齐。

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熟悉的号码,拨通。

“爸,你们想买的那块地,是在安华市吗?”

“嗯,从许括那里听说的,有点关心。具体地址在哪里?”

即便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过于准确的答案,沈知遥还是心猛地抽紧。她一手拿着手机,抬头看向那一墙油画。

“我不是来劝你的,爸爸。”

“你买下来吧,我想做茶,有温度的茶品牌。”

她从小到大,没有向家里人真正地提出,任何一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此刻,是第一个。

“我知道很难。给我一个期限,如果我做失败了,就按你的计划做开发。”

她也想为陈逸绅做点什么,偷偷的。

就像他曾经为她铺路一样。

挂断电话,沈知遥整个人靠进躺椅里。这个角度,可以轻松地透过天窗,看到头顶那一片天空。

为什么只能男人帮女人?

拜托,她好歹也算是个拆二代,她不要面子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新城市的两个月,不停的水土不服

也希望大家能够照顾好自己,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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