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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怒


杜浮亭对待生死的看淡,惊到了崇德帝和苏全福,也惊到了红梅和冯嬷嬷,她们虽伺候在娘娘身边,了解娘娘喜欢吃甜食、不喜欢吃葱花,擅女红,爱捉弄逗趣人……可是没想到会听到,她说生死无畏亦无谓。

崇德帝并未在杜浮亭面前露出异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年纪轻轻别把生死挂在嘴边,朕许过你这辈子平安健康。”他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经年累月酿造成了酒,尤其是他语气温柔的时候,五官冷硬都能让人感觉到温和。

杜浮亭撑着下颌望着帝王,听话温顺地点了头,“我相信爷。”闹了别扭再多,她依然能毫无保留地说出信他,没有任何理由的信任。

帝王有要事在身,到底是无法在椒房殿逗留太久,他到后宫几乎是在凤兮宫与椒房殿两处,因着和大长公主不愉快的经历,也没有再去凤兮宫,而是回麒麟殿处理政事。

走前杜浮亭拽着帝王袖口,明白自己不能打扰正事,不说挽留的话,可杏眸亮亮的满是眷怜。

着实太像依赖人的小奶猫,崇德帝没忍住,又揉了揉杜浮亭的头,“乖,朕让御膳房给你送杏仁奶脆糕。”

等送走了帝王,杜浮亭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轻轻地勾了勾唇,冯嬷嬷重重的松了口气,高兴地道:“皇上还是心疼娘娘,记得娘娘爱吃的点心。”

杜浮亭轻轻应了声,往暖阁而去。

红珠瞅了一眼冯嬷嬷,帝王和姑娘的关系感觉是和好如初,可是姑娘不是因为帝王记得她喜好才高兴,而是想起陆公子了。

每次姑娘将陆公子惹恼,陆公子都会仗着自己身量高,故意揉姑娘的脑袋,没明目张胆的笑话姑娘身高,可姑娘回回因他的举动气得脸红,不过最后总是以陆公子主动将自己墨发塞到姑娘手里为结局。

这些话红珠看透了也不会说,跟着杜浮亭前往暖阁,闹脾气都没放弃绣卷,现在更别指望姑娘放弃,好不容易指尖针眼恢复差不多,这下姑娘恐怕又会熬夜追赶进程,又得多出不少小伤口了。

崇德帝出了椒房殿的,可不再是那般好说话,他也只对着杜浮亭温和软语些,别人难得看见他笑意。

朝中大臣再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帝王喜怒无常,消息灵通的都听闻嘉羡大长公主进宫一事,从半年之前嘉羡大长公主与帝王关系就不似从前。

帝王给予嘉羡大长公主应有的尊重,可是从来不会超出祖制,更加不会犹如先帝般放任大长公主自由出入勤政殿,甚至出入朝堂议事,嘉羡大长公主不满不如先帝时期那般风光,早已对帝王心生不满,这两人碰到一起遭殃的都是他人。

早朝大臣们不说战战兢兢,至少是睁着眼睛观事,耳朵恨不得再灵些,决议定不惹怒帝王,可是谁知道皇帝神清气爽,难得的在朝堂上和颜悦色,就算有大臣不在大殿之上不小心说错话,都没有当场发怒,不轻不重地放过去。

他们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半下午,就传出长宁知州上下勾结、贪污受贿,崇德帝不仅叫人捉拿长宁知州问罪,着人调查,还要惩治长宁刺史赵亓失察,更是要查查赵亓身为刺史,身负皇命,是不是也跟着相互勾结、玩忽职守。

当官的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身上没有半点错,有时候可能只是泥星子沾上了,没能及时甩掉,上面非要纠察,都能给你揪出些错处来,更何况赵亓不是那种干净的人。

屋内气压低沉压抑,大长公主从宫里回武安侯府,就一直心气不顺,如今听到皇帝责罚了长宁刺史办事不利,有失察之罪,身子更是踉跄了几下。

一屋子的下人胆战心惊,犹如吓坏的鹌鹑,既担忧自己会被大长公主当成出气的沙包,又怕嘉羡大长公主气出好歹,她们难辞其咎。

嘉羡大长公主冷笑出声,将桌面一扫而尽,看着茶盏碎片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恨不能将其丢入火中重造,长宁刺史赵亓是从她长公主府里出去的人,崇德帝不是在责怪长宁刺史,而是再打她的脸。

“都道本宫这个嘉羡大长公主了不得,拥权自重,善于权谋。真那般了得,扶了他萧律上位,本宫还需向他低头?”

此话无人敢接,皇权至上,世上能直呼帝王名讳的拢共每几人,更不敢开口闭口就骂皇帝,帝王登基时日尚浅,可手腕强硬霸道,不容小觑,便是君威不可测,因着帝王登基初期嘉羡大长公主时常入宫,她们也跟着见过帝王,更是不敢随意评论。

“公主,您别动怒,万事没有您身子重要,奴婢还是请大夫入府替您瞧瞧,不能叫世子和皇后娘娘他们担忧,他们可不能没有您。”侍鬟元安将嘉羡大长公主扶好,好一顿安抚之后,叫人重新给大长公主上茶。

出门子前,元安遇到武安侯。

从前武安侯也是执掌一方的主帅,五年前上交兵权,如今闲赋在府里,每日读书泼墨,身上都沾染着墨香。

武安侯薛平见到元安,不在嘉羡大长公主身边伺候,反而欲出府,出声问道:“这是作甚去?”

元安恭敬地行礼,“公主身子不适,奴婢请大夫过府一趟。”

这位既是武安侯爷,又是驸马爷的儒雅男人,眉头轻皱了皱,沉吟思忖了下,嘱咐道:“从后门出府,记得公主是回府受了风寒病倒。”崇德帝刚斥责了长宁刺史,大长公主就称病寻医,若是让外人知晓,指不定猜测大长公主在发/泄对帝王的不满。

武安侯见元安领命,往后门方向去,他欲出府的动作顿了顿,脚尖方向一转,还是去看望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与武安侯夫妻不合,在府里已经不是秘密,武安侯容不了大长公主专横骄蛮的性子,如今只是表面夫妻,平常少有到嘉羡大长公主院子的,正院的下人见到武安侯都愣了愣,连忙给武安侯行礼。

武安侯刚踏入屋内,招待他的是大长公主朝他面门丢掷的茶盏,武安侯领兵打仗练就好本事,可他没有拿手去接,而是侧身躲开茶盏。

果不其然,茶盏撞到门扉,滚烫的茶四溅飞散。嘉羡大长公主似乎没料到是武安侯,凤眸望着他与那碎裂的茶盏,张了张嘴作罢。

“谁让公主生这般气?”武安侯态度软和,与嘉羡大长公主的关系,看起来并不似外界所传言的水火不容。

“还能有谁。”知道自己差点砸了武安侯,嘉羡大长公主怒色渐消,可依旧冷着没好脸色,“当着本宫的面摆脸子,当晚就去了椒房殿,到底是没把本宫这大长公主放在眼里,就不该扶他上位。”以前还以为萧律好把控的,加上他又愿意娶薛温尔,几位皇子当中他最是听话,谁知道登上帝位就欲翻脸,这一年里处处打压她的羽翼。

“是赵亓处事不当,先留了把柄,他自有错在先,就不能怪皇上处罚,这件事公主还是不要管为好。”

武安侯自知嘉羡大长公主独断惯了,自己说的话对方不一定会听,可还是会时不时的劝诫,也只有他说的话,兴许对方能听进去几句,只不过往往等来的是嘉羡大长公主的变本加厉。她见不惯曾经能率领千军的男人,眼下只能蜷缩在小小武安侯府,大秦驸马爷可担任要职是从他开的先例,嘉羡大长公主曾经一度以此为傲,甚至愿意跟他杀敌擒贼,结果他等到战事平息,竟然亲手将兵权交付出去,这件事成了嘉羡大长公主心头跨不过去的鸿沟,也越发觉得男人与自己越走越远。

“这家里能靠的也只有本宫,若是本宫不去争不去抢,侯爷以为如今京城还有武安侯府的一席之地?”

武安侯见嘉羡大长公主又要恼怒,起身只留下句:“你早应该放手,把武安侯府交给绪儿,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本侯会入宫请求皇上将侯爷的爵位承袭给绪儿。”

元安请了大夫回府,恰好撞见武安侯气冲冲离去,看出这两人又是吵架了。要说侯爷不关心公主,那也不能这般说,至少大长公主是不会向侯爷低头,主动去侯爷院子或者书房,总是侯爷过来瞧公主。就是每回武安侯到公主院子,两人总是免不了吵一架,她只是小小侍鬟,不好对主子的事情多加插手,可是她明显能感觉到大长公主行事越发偏激,迟早会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

武安侯与嘉羡大长公主不睦,府内府外知晓的人不少,甚至有好事者暗自揣测武安侯到底能容忍嘉羡大长公主到何时,不过今儿这回吵架并未传出去,就连武安侯府正院都没有传出。武安侯和嘉羡大长公主吵架归吵架,不忘替长公主收拾残局,警告众人嘉羡大长公主说的话,不能泄露出去半分,只是嘉羡大长公主请大夫的事,终究是没能隐瞒住,都知道大长公主病倒了。

原以为崇德帝哪怕在气头上,要处置长宁刺史,可嘉羡大长公主是姑母又是岳母,至少对方生病了要好言好语几句,派太医往武安侯府看看,可没想到帝王得知消息,拧眉肃声:“既然嘉羡大长公主生病了,就好生在武安侯府修养,若是不行,与武安侯去大长公主府也行,别操心不该操心的事。”算是变相的叫嘉羡大长公主禁足,交由武安侯好生看管。

萧皇后得知此消息,不小心走神摔碎了她凤兮宫里一盏琉璃灯,破天荒的在杜浮亭请安的时候,对她从头到尾的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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