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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那双眼球安静地躺在丝绒衬垫里, 绯红的虹膜晶莹剔透,若透过瞳孔仔细观看,就能望见眼球内部密布的秘术符文。

这就是玛格丽特小姐为z所制作的义眼。

将幻磷蝶粉末卖给这对姐弟的三天后, 义眼终于制作完成。段非拙一行人如约来到默伦姐弟的工作室。

接待他们的是法比安。他取出装有义眼的盒子, 将姐姐的作品展示给顾客。

“不知三位是否满意?”法比安局促地问。

z当然无法评判这双义眼的好坏。因此鉴定工作只能交给另外两人。

段非拙当然是满意得紧,所谓“巧夺天工”大抵也不过如此。这双义眼和z原本的眼睛几无二致, 还更加通透明亮。或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这双眼睛的红色与其说像红宝石, 不如说更像帕德玛刚玉,迎着光时,甚至能看到其中的火彩。

色诺芬一脸好奇,想抓起一枚义眼仔细端详, 段非拙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

他捂着自己的手,鼓起腮帮子,宛如一条闷闷不乐的河豚。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步骤,为z移植这双眼睛。

手术安排在深夜。因为玛格丽特小姐为了制作义眼熬了好几个通宵,实在累得不行, 睡了一整天, 到黄昏时分才醒过来。

手术地点则位于默伦工作室的地下室中。从玛格丽特爷爷的时代的开始, 这里就是他们为患者做手术的地方。

地下室密不透风,只有一张铺了白床单的石台作为手术台。患者们必须先进入如此幽深的地底,然后才能重见光明, 听上去竟有些宗教和美学的意味。

这时代的医疗技术还很落后,不够多亏了细菌学说的推广,人们至少知道了杀菌消毒的重要性。法比安提供的手术器具都经过酒精消毒, 剩下的就是照明问题。

无影灯要到几十年后才发明。段非拙从前在阿伯丁行医时常常苦于照明, 可现在他不必担忧了。他让默伦姐弟拿来十盏灯, 使用秘术令它们飘浮到空中,围成一圈,这就制成了简易的无影灯。

“我怎么没想到呢?”玛格丽特望着那一圈油灯感慨道,“这种照明方式不会产生明显的影子,还能保证亮度。如果在一块圆盘上安装一圈灯泡,再利用秘术使其发光,是不是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段非拙朝她竖起大拇指。玛格丽特小姐,把“秘术”两个字改成“电力”,你就能提前几十年成为无影灯的发明者了呢!

手术室里只有他和玛格丽特,以及患者z。法比安和色诺芬因为帮不上忙,被关在了外面。

z躺在手术台上,那一圈简易无影灯将他的脸照得惨白如塑像。

段非拙一边用酒精清洁双手,一边问:“你确定要让我来执刀?我是个没执照的黑医。”

“我信不过别人。”z淡淡地说。

“万一出了事故……”

“不会的。”z斩钉截铁。

被他如此信任,段非拙心头一热。

紧接着z就说:“泰勒斯先生不是教过你秘术吗。出了事故你就用立刻使用秘术治愈我。”

段非拙:“……”

他转向玛格丽特:“麻醉。”

玛格丽特从准备好的药品中取出一瓶鸦片酊。

“不必麻醉。”z说,“我的痛感很低。”

“低并不代表没有痛感。”段非拙说,“而且你要是在手术中途忽然乱动,可是会影响我的。”

“我不会乱动的。”

段非拙没搭理他。在这间地下室外面,z或许是他的上司。但进了地下室,他就是主刀医生。敢在手术台上和主刀医生叫板,谁给z的勇气?

他从玛格丽特手中夺来鸦片酊,递到z唇边。

“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z撇撇嘴,老老实实地饮干了小瓶中的液体。

估摸着鸦片酊差不多该发挥效用了,段非拙为z脸上蒙上一块布,从玛格丽特小姐手中接过手术刀。

他在更糟糕的环境中做过手术。相比起阿伯丁的烂泥街,这间地下室的条件算是奢侈了。但他还是紧张。这一次他刀下的不是陌生的患者,而是z。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些医生给自己家人做手术时要避嫌了。

更何况他必须一边做手术,一边持续地给无影灯们输送能量,让它们漂浮在空中。

多亏了泰勒斯先生的指导,他已经逐渐掌握无意识地转化能量的方法。从他的黄铜指环中提取能量,再输送给漂浮的灯,一切都像呼吸一样自然。这样他就能集中精力在手术上。

摘除眼球之后,段非拙以秘术止血,然后退下手术台,由玛格丽特小姐接手后面的工作。

玛格丽特小姐拿起一只义眼,调整好角度,开始念诵咒语。

随着她那梦呓般的呢喃,义眼底部伸出几缕丝线,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钻进空洞的眼窝中,同神经对接。

段非拙出神地望着这一切。他的世界中本不存在的黑科技,却在这个世界中提前发明了出来。机械的奥秘和秘术的奥秘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玛格丽特小姐将义眼按进z的眼窝里,接着对另一只义眼如法炮制。

她动作很快,几分钟之内,两只义眼便移入了z的眼底。

“纱布。”她说。

段非拙从手术托盘里拿起一卷纱布递给她。她蒙住z的眼睛,缠了好几圈。

“完成了。”她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果觉得眼底有灼烧感,那实属正常。那代表人造神经正在和他的神经慢慢融合。等灼烧感消失,纱布就可以取下来了。”

段非拙松了口气,降下空中的灯。它们一个个平稳落地,乖乖地在墙角排成一列。

“他对痛觉不太敏感,可能感觉不到什么灼烧感。具体要多久呢?”

玛格丽特小姐想了想:“根据以往的病例,一般在两到三天。保险起见,就等三天之后再取下来吧。”

z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布。因为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所以段非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发觉z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们订了后天返回伦敦的船票。从日内瓦到伦敦的航程约有一天。也就是说,当他们落地伦敦时,恰恰就是z的复明之日。

z坐了起来。由于鸦片酊的作用,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但他的意志是完全清醒的。他捋了捋凌乱的银发,转向玛格丽特小姐的方向。

“谢谢,小姐。”他低声说。

向一个并非警夜人的秘术师道谢,这还是他人生中的头一遭。

“不客气。您是患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玛格丽特一边收拾医疗垃圾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z跳下手术台,朝段非拙伸出手。

段非拙握住了他的手。

他牵引着z,慢慢走出地下室。

他们穿过幽暗的走廊,拾级而上,行向光明。

色诺芬和法比安坐在一楼店铺中。两个人因为太过无聊,干脆下起了国际象棋。

看见两个人走出地下室,色诺芬抬起头,大呼小叫:“哇,老大,你的造型看起来……就像个盲人。”

段非拙上次听见这么有道理的废话,还是上次。

“你这纱布要戴多久?”色诺芬问。

“三天。”z答。

“哇,刚好是我们回伦敦的时候。”色诺芬喜出望外,“我去给艾奇逊小姐发一封电报,让她来接人。”

“不必那么麻烦。”

色诺芬此人有个特点,就是他往往会忽略自己不想听的话。他打乱棋盘(他已经快被法比安将军了,法比安怒目而视),自顾自地说:“干脆叫所有人都来接站好了。你可以一次性把他们看个够。”

z叹了口气。

玛格丽特小姐这时也从地下室上来了。她捧着染血的托盘,一堆红色纱布下隐隐露出被摘除的眼球。

“您的眼球要带回去吗?”她问。

z嘴角抽了抽:“不了吧。”

“那我就帮您烧掉了。”

玛格丽特把托盘递给法比安。后者做了个鬼脸,小声咕哝:“为什么杂活都要我干……”

一行人再度感谢了玛格丽特小姐鬼斧神工的技术。正要离开店铺时,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们。

“请稍等一下。”她快步走向z。

“还有什么事吗?”

她抓起z的手,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我很好奇一件事。您的义肢是谁制作的?”

色诺芬脸上那常年不变的笑容消失了。

段非拙感觉到身旁的z骤然散发出一股寒意。

敢于当面问z这个问题的人,恐怕也只有玛格丽特小姐这样不谙世事的技术宅了。

“您为何会好奇这个?”z冷漠问道。

“之前为您检查身体时我就隐隐发现了。”玛格丽特抓起z的另外一只手,盯着那黄铜色的皮肤说,“您这机械义肢的制作技术,和我们家祖传的义眼制作技术,看起来如出一辙。您的机械义肢也是用秘术驱动的,对吗?”

z散发的寒意更深一层。要是他们身边刚好有水,那水搞不好都会凝结成冰。

一谈起秘术,玛格丽特小姐就滔滔不绝,“我能感受秘术符文的力量。您义肢中的符文和义眼中的极其相似,非要说不同的话,就是义眼中的符文改进了一些地方,去掉了繁杂的结构,更为洗练。这些改进都是我爷爷的功劳。我爷爷从没制作过义肢,所以我很好奇,您的义肢究竟是谁制作的呢?莫非您其实认识我爷爷,但假装不认识?”

“我想,”z一字一顿,“我的确不认识令祖父。”

玛格丽特小姐昂起头,满脸困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豁然开朗:“那么您莫非认识‘那位夫人’?”

“什么夫人?”z握着段非拙的那只手猛然攥紧。

“我曾听爷爷说过,他最初是不会制作义眼的。但是几十年前,有一位女秘术师刚好搬到我们家隔壁。她是逃难来的,爷爷奶奶给了她很多帮助,她出于感激,就把制作义眼的方法教给我爷爷了。”

z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那个女人在哪儿?”

法比安刚好回来。“早就搬走了。”他说,“她和你们一样是英国人。爷爷说她被专门抓捕秘术师的警探盯上了,不得不到瑞士避风头。我们这儿对秘术师比较宽容。她住了几年,风头过了,就回伦敦了。”

z的指尖深深陷进段非拙的皮肤中,但他全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玛格丽特所说的那个女秘术师,莫非就是改造了z身体的那名护士?

她来瑞士避难,顺便将自己的知识教给了隔壁邻居。数十年后,邻居的孙女成了机械大师,又为z制作了一双义眼?

像命运的循环,又像一种辛辣的讽刺。

“你们还能联络到那个女人吗?”z语气急迫。

玛格丽特摇摇头:“她早在我们出生之前就搬走了。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还想找您要她的联络方式呢。”

段非拙按住z的肩膀,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冷静,玛格丽特小姐是无辜的。”

z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段非拙撩起袖子,他的胳膊上都被z掐出淤青了。

“恐怕我也不知道她的行踪。”z唇角一撇,“那女人永远消失,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朝默伦姐弟微微欠身:“告辞。”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中。

默伦姐弟并肩站在店铺门口,挥手送别三个客人。待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没,玛格丽特环抱住自己的肩膀,打了个寒噤。

“好冷。我们回去吧。”她对弟弟说。

法比安神色复杂,仍望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

“姐,我昨天和伦敦的同行联系过了。”他压低声音,唯恐被邻居听了去,“他们说,伦敦警察厅的警探当中,就有一个双目失明的。白发,红眼,四肢都是义肢,一切都对得上!”

“那又如何?”玛格丽特心不在焉。

“他们是专门狩猎秘术师的警探!是我们的敌人!”

“他们又不是来抓我们的。”

“这里不是英国,他们当然没那个胆子。”法比安恨恨地说,“要不是已经签了合同,收了他们的钱,我肯定不做这单生意!下次接待患者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伯爵夫人怎么会认识那种人……”

“法比安。”玛格丽特谴责地瞪着弟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难道患者是警察,我们就不该帮助他们吗?”

“可你帮了他,他将来就会逮捕更多秘术师——我们的同胞!”

“法比安,我们是机械师,我们制作机械的目的是什么?是单纯为了机械吗?当然不是。我们是要通过机械,让人们获得幸福。小到发条玩偶,大到蒸汽引擎,都是如此。机械义眼当然也一样。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没资格去审判别人,那是上帝的工作。”

“可是姐姐……”

“法比安,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呀。”玛丽格特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笑着走回店铺中。

z沉默了一路,直到旅馆。

而回到旅馆后,他也只对段非拙说了一句话:“晚安。”

段非拙很想和他谈一谈有关那个女秘术师的事。但z显然不想讨论。他只好放弃。

玛格丽特小姐所说的秘术师,当真就是改造z的护士吗?会不会是不同的人呢?

假如是的,那么将z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这些年来一直潜伏在伦敦——就在警夜人的眼皮底下。难怪z会恼羞成怒成那样。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睡衣,一头栽在床上。

脑袋一碰到枕头,段非拙就沉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站在苏格兰场的地牢中,他曾被关押过的那间囚室。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开膛手杰克之战刚刚结束的那天。接着他又怀疑,也许此刻才是现实。之后发生的希腊之旅,才是他的一场幻梦。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步步逼近,最终停在了他的囚室门口。

段非拙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记得走进来的是z。但是那脚步声并不属于z,因为没有z那独特的机械摩擦声。

门开了。一名黑发黄眸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披黑衣,犹如一只巨大的乌鸦。

“……色诺芬?”

警夜人微微一笑:“你好。”

“我是在做梦吗?”

色诺芬点点头。

段非拙又问:“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境里?”

色诺芬摊开手:“别忘了我可是泰勒斯先生的得意门生。虽说我不太擅长精神窥探类的秘术,但好歹是会用的。”

段非拙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就像自己的日记被人偷看了似的,大概这就是隐私遭人侵犯的不适感吧。

“你在窥探我的梦境?”

“没错。”色诺芬回答得理直气壮,“我想看看你的小脑瓜成天在思考什么。”

段非拙叉着腰,恼火地瞪着他:“这又是闹哪一出?”

“其实我早想这么干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色诺芬厚着脸皮说,“我想看看你到底隐瞒了什么秘密。”

在所有警夜人当中,段非拙认为色诺芬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个。

色诺芬的脑电波和其他人往往不在一个频道上。但是每逢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段非拙觉得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他的伪装,他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表要复杂深沉得多。

“你这是……侵犯他人的隐私!”

色诺芬负手而立:“真有趣。一般人遇到这种问题,不是该回答‘我什么也没隐瞒’吗?”

段非拙呛住了。

“……可我不是一般人。”他说。

“说得好。”色诺芬竟然面露赞许,“我也觉得你不是一般人。在回伦敦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你。如有必要,我可以让你回不了伦敦。”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色诺芬像是听见了什么滑稽的话。

“你做错了什么自己还不明白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苏格兰场有什么目的?”

霎时间,段非拙忘记了呼吸。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是秘境交易行的主人。

可他究竟是如何知道的?没人能透露秘境交易行主人的身份,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受到秘术契约的束缚。是谁告诉色诺芬的?

“你的脸色变了。”色诺芬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在梦里,演技往往无法掩盖真正的情绪。我承认你演得相当好,差点连我都骗过去了。z老大或许一时意乱情迷,没发现你的破绽,但我不一样。”

他咧开嘴,笑得如同一只乌鸦,“你在加入警夜人之前就已经是个秘术师了。”

一滴冷汗滑下段非拙的额头。真奇怪,为什么在梦里还会出汗?

“我承认我偷偷练习过秘术。”段非拙说。他向泰勒斯先生坦白过这一点。色诺芬是泰勒斯先生的弟子,或许也从导师那儿听说了。对他隐瞒这件事毫无意义。

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其他的,色诺芬还能怎样?

“不止吧?”色诺芬微笑,“是你自己坦白呢,还是由我来逼供?”

“我没什么可坦白的。”

“你还记得你第二次来苏格兰场的那天吧?就是那天,你得知了你家乡姑娘的死讯。”

段非拙当然记得。当时将噩耗告知他的就是色诺芬。

“那天我曾考过你的奥秘哲学知识。我问你,先行者中存活的两人是谁。你回答说,是赫尔墨斯和赫卡忒。”

段非拙努力绷住脸,不让自己情绪外露。

“那是正确答案。”他说。

“没错,完全正确。”色诺芬赞许道,“但是我们给你的书里,没有这个知识点。你只可能是从其他地方学会的。”

段非拙的瞳孔瞬间放大。

他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他把约瑟夫·切斯特的笔记和警夜人给他的教科书混在一起读了,虽然学会了知识,但学到最后他已经忘记哪个知识点出自哪本书了。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色诺芬却注意到了。

然后一举识破了他的谎言。

色诺芬阴恻恻地一笑:“要不是我当时刚巧读到那姑娘的死讯,分散了注意力,你当场就被我揭穿了。”

也就是说,色诺芬是事后回想起这件事,才意识到段非拙隐瞒了秘术师的身份?

那么他到底是何时发现这一点的?为什么一直憋到现在才说?而且不是光明正大地向z告状,而是潜入段非拙的梦中和他对质?

色诺芬此举显然别有目的。他不止是为了揭穿段非拙的真面目。

“那你何不揭穿我?”段非拙问。

色诺芬眯起眼睛:“这个嘛,原因有很多。首先,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你已经和z老大打得火热了。要是我告诉他真相,他会悲痛万分的。我不忍伤他的心。”

“你跟他关系倒好。”段非拙哼了一声。

“我认识他的时间远比你长。”色诺芬淡淡地说,“第二个原因,我和z老大不一样,对秘术师没那么多敌意。但凡愿意为警夜人效力的秘术师,我都不问出身,当他是同袍伙伴。因此你是不是秘术师,对我而言其实无关紧要。”

“那你何必潜入我的梦境?”

“直觉告诉我,你还隐藏了更多的秘密。”色诺芬朝段非拙踏出一步,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没有。”段非拙硬着头皮否认。

“劝你赶紧坦白,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我愿意帮你保守秘密。”色诺芬朝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我们可以是同谋,是共犯,但你不能有事瞒着我。”

呵,巧了,段非拙的大秘密还真就是原则性的问题。

“我承认我的确早就学过奥秘哲学。”既然色诺芬看穿了这一点,他也不好继续嘴硬,“除此之外,我没别的事隐瞒你了。”

“是吗?”色诺芬又往前踏了一步,“那你告诉我,你是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下学会那些知识的?”

段非拙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要怎么合理地解释呢?

“我……我住在阿伯丁的时候,曾经治疗过一个病人,他最终过世了,只留下了一本书。”他开始胡编乱造,“我一时好奇就随便读了读。那时我哪能想到,那其实是奥秘哲学书?”

“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埋在哪个墓园?”色诺芬继续逼近。

“我不记得了。我治疗过那么多病人,怎么可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名字?况且我的病人里有不少都是流民,不会用真名的。”

色诺芬冷笑一声:“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看。”

说完,他闪电般地伸出手,按住段非拙的额头。

一股冰冷的力量沿着他的手流进段非拙的脑袋里,像是某种植物在他的大脑中扎了根,拼命汲取他大脑中的记忆作为养分。

不行,他不能让色诺芬窥视他的记忆!

段非拙咬紧牙关,将那股深入他大脑的力量强行逼退回去。

色诺芬的笑容变成了惊愕。

他想抽回手,但是已经迟了。

那股力量反向流进了他的身体中!

地牢消失了,段非拙跌入了无尽的黑暗。

很快他就落到了地面上。

他身处于一座玻璃温室之中。温室外已是深秋,落叶遍地,衰草枯黄,温室内却繁花盛开,绿意盎然。

一名黑发黄眸的少年躺在花架下,脑袋下面枕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嘴里叼着一根草。他手中捧着另一本书,段非拙弯腰看了看书名,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这少年无疑就是年轻了十多岁的色诺芬。

这里是色诺芬的记忆。

“少爷,您怎么又在读闲书啦?”一个女仆打扮的小姑娘跑到色诺芬面前,抽走他手里的《基督山伯爵》,“天呐,您还把老爷的笔记当成枕头!老爷要是见了,肯定又要骂您了!”

色诺芬吐掉草叶,夺回了他的闲书,笑嘻嘻道:“骂就骂呗,反正我又不想当什么秘术师。等我成年了,我就离家出走,去当个水手什么的,再也不回这地方了!”

女仆撅起嘴:“您又说傻话了!您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您不当秘术师,那家族的传承不就断绝了吗?”

“断就断呗。实在不行就让我老爸收个学徒。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家出走?在这儿当女仆怪没意思的,还整天被我老妈责备,咱们一起外出闯荡怎么样?”

“少爷,您可别说了,要是让夫人听见,我又得挨骂……”

色诺芬哈哈大笑,又躺了过去,继续读《基督山伯爵》。而那本厚重的秘术笔记则再度沦为他的枕头。

真想不到色诺芬竟然是秘术师家系的后代。段非拙饶有兴味地想。但他口口声声不想学习奥秘哲学,后来怎么还是成了秘术师呢?真香定律?

场景转换了。白天变成了夜晚,段非拙仍站在温室内,他注意到温室的玻璃上倒影着熊熊火光。

色诺芬家的宅邸正在燃烧。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温室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小女仆拉着色诺芬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少爷,藏在这儿!”小女仆将色诺芬塞进一株盛放的花丛后。

色诺芬握住她的手腕:“可你怎么办?”

花丛后藏不下第二个人了。

“别管我了,少爷!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别出来,听见了吗?”

说完,女仆又搬来几盆花,将色诺芬挡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她提着裙子冲出温室,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群身穿红衣、头戴面罩、打扮得如同3k党的人举着火把包围了她。

“说,那男孩呢?”为首的红衣人说话时带着嘶嘶声。

女仆惊慌地摇头:“我不知道!求您饶了我吧,我只是个仆人!”

“杀了她。”红衣人首领冷酷地下令。

他的一名部下朝女仆掷出飞刀,刀刃没入她的胸膛。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刀柄,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红衣人首领环顾四周:“那小子呢?”

“老大,温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红衣人跨过女仆的尸体,大步流星走进温室。

段非拙望着躲在花丛后的色诺芬。他蜷着膝盖,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半点声音。他的黄眸噙着眼泪,那是恐惧的泪水,也是愤怒的泪水。

他虽然没看到温室外的情形,但肯定听见了红衣人和女仆的交谈。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孩子就这样死在了红衣人的刀下,卑微得如同一只被踩死的蝼蚁。

红衣人们鱼贯进入温室。这地方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

“难道我看错了?”方才那个说温室里有东西的红衣人咕哝。

红衣人首领执着火把,穿过争奇斗艳的花卉。

色诺芬发起抖来。

红衣人首领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色诺芬闭上眼睛,松了口气。

忽然,红衣人首领又转了回来。

他一把拨开花丛,露出了躲在后头的色诺芬。

“找到你了,小子,快把你家研究室的钥匙交——”

话还没说完,头顶传来轰然巨响。

一名身披黑色大衣的男子从天而降,砸穿温室屋顶,成千上万的碎玻璃如同暴雨倾斜而下。

男子落在首领面前,沐浴着玻璃暴雨,却面不改色。

红衣人首领瞪圆眼睛:“你是……警夜人!”

男子张开双臂,两只机械义肢各弹出一节明晃晃的刀刃。

——是z。

他咧开嘴,神情欢悦,像是在玩一场其乐无穷的游戏。他冲向红衣人首领,刀刃反射着金红色的火光。

其余红衣人惊恐万状、争先恐后地逃出温室。可他们一出门就迎头撞上了一大群身穿黑衣的警夜人。

段非拙认出为首的正是年轻了十多岁的泰勒斯先生和q女士。

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了。

红衣人面对警夜人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几个在战斗伊始就缴械投降的聪明人,其余的无一例外遭到格杀。

温室中,z踏着红衣人首领的尸体,甩去刀刃上的血珠。俊美无俦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仿佛刚用鲜血沐浴过一般。

色诺芬呆呆地望着他,像是看见了下凡拯救他的天神——或者自地狱爬出的魔鬼。

泰勒斯先生屁颠屁颠地跑到色诺芬藏身的花丛前,对他伸出手。

“出来吧,孩子。”他和蔼可亲地说,不过因为他身上也沾着血迹,所以这和蔼的语气反而令人毛骨悚然,“杀害你家人的那帮家伙都伏法了,你已经安全了。”

色诺芬呆愣了好一阵才勉强发出声音:“你们是警夜人?”

“没错,我们隶属苏格兰场异常案件调查科。”

泰勒斯先生将少年拉起来,拍去他身上的落叶和尘土:“你是这家的孩子,对吧?唉,秘术师之间的仇杀何等可怕,为了那一点儿书籍和财宝,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幸亏我们来得及时,是不是?”

他转向z,征求老大的意见。

z抬起血红的眸子:“这小子也是秘术师吗?”

“我不是。我从没学过。我不想学。”色诺芬低声说,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颊,“早知道有今天,我就应该竭尽全力去学的,这样爸爸妈妈就不会……伊莎贝尔也不会……”

“在警夜人面前说这种话,你就不怕被关进地牢,一辈子不见天日?”

色诺芬挤出一个凄凉的笑容:“那也总比死了好。”

泰勒斯先生叹了口气,搂住他瘦弱的肩膀:“那你想从现在开始学吗?”

段非拙出神地望着他们。

原来这就是色诺芬加入警夜人的始末。不愿学习秘术的少年,因为失去了家人,最终还是走上了秘术师的道路。

他背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你看够了吧?”

段非拙扭头,另一个色诺芬就站在他背后。

“我也不是故意窥探你的。”段非拙没好气地说,“是你先出手,被我反将一军罢了。”

“哼,所以全怪我技不如人咯?”色诺芬怒极反笑。

温室场景消失了。段非拙和色诺芬出现在了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

“这又是什么记忆?”段非拙左顾右盼。

“……不是我的记忆。”色诺芬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紧张,“不妙,你快点离开!”

“为什么?”

“有其他人来了!两个人的精神碰撞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来一个……”

接下来的话,段非拙听不见了。

色诺芬从他眼前消失了。

某种东西自头顶上压过来,犹如暴风来临时铺天盖地的海潮。

z惊醒了。

他向来睡得很浅,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这是当了多年警夜人后不自觉形成的习惯。

若是没有这种警惕性,他很有可能早就在睡梦中被人割了喉咙。

今夜惊醒他的不是噪声,而是秘术。

他即使不是秘术师,也能感觉到磅礴的秘术能量在周围激荡。

这种能量往往意味着有人正在施展强大的秘术。仅仅是少许外泄的能量就足以形成一场风暴。

是谁在施展秘术?施展怎样的秘术?

他摸了摸蒙在眼睛上的纱布。他很少会痛恨自己目不能视,今夜算是少数例外。

“色诺芬?”他唤道。

与他同屋的同伴全无应答。

z下了床,摸到色诺芬床边。

他的同伴双目紧闭,弓着身子,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脸上大汗淋漓,似乎梦见了某种恐怖骇人的景象。

“色诺芬!”

仍然没有反应。

有人正使用秘术攻击色诺芬——这是z的第一个想法。

他知道很多精神攻击类秘术,其中一些可以在他人睡眠时潜入梦境之中,借机窃取重要信息,或是植入恐怖的景象,借此摧毁目标的精神。

但是大部分秘术师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精神,越是强大的秘术师,保护屏障也越强。

世界上能摧毁色诺芬的精神屏障,对其施行精神攻击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假如色诺芬受到了攻击,那么其他人呢?

z飞快地冲向隔壁房间。

房门紧锁,但他来不及去找旅馆老板索要钥匙。他直接一剑劈穿锁芯,推门而入。

这么大的动静,屋里的年轻人都没醒过来。他果然也和色诺芬一样在梦境中遭受攻击了。

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而不是自己?什么人会这么想不开,专挑两个警夜人中的秘术师下手?

周围激荡的秘术能量越来越强大,一场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时而灼热逼人、时而冰冷刺骨的能量从他皮肤上掠过,犹如一柄柄尖刀刺痛了他。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z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抱起年轻人的身体。

“醒醒。”他低声唤道。

然后,他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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