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灵子说的没错, 不管承颖愿意与否，她都只有‘留下’这一条选择。
“如果你真的是凶手, 那就赶快坦白吧，帮手是谁，动机是什么，”顾千叶不耐烦地劝她，“就算现在嘴硬，一会儿喝下了符灰，也会说出真相。只不过到时候你会一边吐血一边回答, 聪明人会选择在肠穿肚烂前就交代一切。”
谁都不是傻，通过刚刚承颖的一系列反应后,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确定她就是凶手之一。
原本早就想要离开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的顶峰，终于找到凶手了, 他们不想再在这个村子里继续浪费时间, 只想承颖赶紧坦白, 好放他们离开。
急不可耐到连画符的时间都不想等待。
韩晨阳也帮承颖分析利弊：“你如果离开, 必定要有送你走的人, 这样我们还是会知道帮凶是谁。不是我自大, 我干打包票, 就算给你和那个人提前十分钟的跑路时间，也绝对会被我们抓住，你只有坦白这一条路。”
被云灵子锢住手腕的承颖站在雨中, 脸上的表情随着另外两人对她现状的完整分析，从恼怒变成了仓皇, 眼睛里的光像是被雨水浇灭了似的，蓦得暗了。
“我……我坦白的话，也会被你们送到监狱, 或者死亡吗？”她茫然的问，“你们现在只是想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可这并不会影响我的下场是吗？你们不会放过我。”
“当然不会改变，但你最起码在接受结果前，不用经受剧痛。”其他人也没有瞒她的打算，“你应该庆幸，死去的那些人和我们并不熟，如果死者的生前好友现在还在这里的话，你根本不会得到主动坦白的机会。”
也多亏她会挑选猎物，每一个死的人都不受大家喜爱，不然她可能在刚刚暴露时就被剑或道符戳了个通透了。
可秦沉却有不同的想法。
云灵子还没有说他的女儿是怎么回事，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不能就这样被略过去。
承颖虽然看起来非常惊惶可怜，也决定要交代一切，可这不代表着在承认自己是凶手后所说的一切就都是真相。
如果她还是有所隐瞒呢，如果她编造取代了很重要的部分呢？
“还是用符咒比较保险。”秦沉扯扯周易的袖子，“你觉得呢？”
周易则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道青符，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对着秦沉晃了晃。
秦沉了然，周易的意思是先不要打断，看看承颖会交代到什么地步，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留手。
这就行，秦沉安心地将注意力放回了承颖身上。
她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大雨将她浑身的衣服都打得湿透，湿漉漉的黑色短发像是一年没洗，贴在她的脑袋上，反着光。
没有一个人喊她进屋避雨。
也是，大概只有失了智的圣母才会担心她在交代杀人经过时会不会冷，会不会感冒发烧。
承颖失魂落魄的说：“我的确知道是谁杀的人，可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人，甚至根本不在杀人现场。我只是负责传话，并且把你们说的话告诉他，仅此而已。”
“所以你才是那个帮凶？”黎生问，“把我们的话传给他，是因为他和我们并不在一起是吗？那也就是说，真正的杀人凶手其实并不在我们之中？”
这让大家松了口气。
在刚刚还没确认谁是帮凶时，大家都微妙的和彼此拉开了距离，以防被突然捅刀。现在听了承颖的话后，大家才放心的又聚集在了一起。
可接下来承颖的话又让刚聚在一起的大家再次拉远了距离。
“我也不知道他还算不算是在你们之中。”承颖涩然道，“他和你们一样懂得风水，也是参赛选手，可是……”
“那他为什么还需要你传话？”黎生戛然而止，“除非……除非他既是参赛人员，又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在白天和我们一起侦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能达到这些条件的，只有——
尸体！
“靠，诈尸了？”黎生表情悚然，他搓了搓胳膊，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侑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背上，嫌弃地说：“你一个道士，怕诈尸？这话要是被谁传出去，别说你以后还能不能接到生意，光是在圈子里被当笑话讲都要传上个几年。”
“是假死。”周易说，“沈珂与陈九巷之一。”
是这样吗？
大家看向承颖。
承颖点了点头：“嗯……是沈珂。”
黎生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一想还真是，其他人的死状都很凄惨，只有沈珂的尸身保存的最好。而且刚刚也说了，作为尸体的沈珂和承颖都不在大堂住，确实对的上号。”
韩晨阳则半信半疑：“可是云道长不是亲自检查过沈珂的尸体吗？他要如何假死才能将魂魄从身上分走。”
承颖解释：“据说是他在某处学来的秘术，可以魂魄离体七日，每天晚上六点后才会现身。”
“魂魄离体术？这不是早就失传的秘术吗？他，他从哪儿弄来的？！”大家瞠目结舌，“再加上之前封印其他尸体身上的魂魄，那又是一个秘术。沈珂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
这些道法之所以称之为秘术，就是因为力量太过强大，为了避免被心术不正的风水师用到别处，才被圈内有名望的风水世家拿走保存。
圈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已经被风水世家点了名的秘术，那么除了他们选择的人可以去学习外，其他人已经会的不得传授给新的人，不会的更不能去学习。
这样的做法虽然和垄断没有两样，但大家并没有异议，比起自己对力量的渴求，大家更希望的是保证秘术能不落在心术不正的风水师手里。
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风水界更新换代了好几次，在最新一代的风水师里，能叫得出这些秘术的名字就已经算是博学多知了，更别提去学习它们了。
“你们听过沈珂的名字吗？”黎生问，“他很有名气？拜了哪家？师父是谁？”
“在来到这里之前不曾听过他的名字。”大家的回答一样，就连云灵子对他的了解也并不多。
“既没有靠谱的背景，又不是出名的新秀，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多失传道法了。”黎生羡慕死了，“我也想学。”
白侑又给了他一巴掌：“先把基础学扎实再说。”
秦沉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个沈珂会不会和戚然有关？
因为吴川的情报，他和周易才会来到这里，可是虽然发现了种种诡异的事件，却没有一条和戚然相关，更没有发现戚然的气息。
那沈珂会不会就是戚然派来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奖品’，杀死所有的对他有威胁的，可能先他们一步获得胜利的人。
至于对秦沉下药……
可能也是戚然的指使？
周易显然和秦沉想到一起去了，他问承颖：“那阿镖手里的茶，就是你让换的是吗？和沈珂有关吗？”
承颖眼神闪烁：“嗯……沈珂让我注意你们的动向，我偷听到了你嘱咐秦沉，在你回来之前他不能一个人睡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应该不只是想要两个人一起睡觉那么简单，你的语气很严厉，沈珂猜测他一个人睡觉可能会遇到危险，给了我迷药。”
“咦？所以你们两个不是断……呃，所以你们要手拉手一起睡觉，是因为怕秦沉遇到危险是吗？”黎生一个急刹车，差点就说错了话，尴尬极了。
牵扯到秦沉的性向，柳情也很好奇，往这边瞥了好几眼。
秦沉和周易的脸一起黑了。
不过倒不是因为他们的猜测，而是因为承颖的回答——
她说自己是受了沈珂指使来探听到的这个消息。
如果沈珂的上司是戚然的话，他怎么可能还需要找承颖探听？直接泡壶迷药茶给他不就得了吗？
见两个主角不说话，黎生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那真相也出来了，沈珂是凶手，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把他处里掉？是私下处里还是‘交公’？至于承颖……”
他顿了顿：“她既然没有杀人，只是负责传话，过错并不算大。”
秦沉斟酌道：“不，她没有去杀人现场，没有亲手杀人，并不能代表她在这起凶杀案里就是无辜的。沈珂的动机可以想到，可是承颖的呢？她为什么要帮沈珂，两个人在挑选这些被害者时又是因为什么条件？还是说，其实是沈珂在帮她杀人？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一连串的问题，旁人听了都懵。
“动机？”承颖只是迷蒙的反应了会儿，头立马摇的像是拨浪鼓，“不，我没有动机！他找上的我，威胁我，一定要我帮他，如果我不帮他就会死。我虽然胆子大，可是我也不想死啊，所有主意都是他出的，他要杀人，至于他杀人的原因是什么……”
她呆滞的说：“我，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过，我也没敢问。他连为什么会选择我都没说过。”
秦沉给她解答原因：“因为在我们之中，你是最不起眼，是力量最弱的‘旁观者’。选择你不会有人怀疑。”
承颖说：“虽然我不能说是无辜，因为我确实告诉了他你们探查到的，发生了的一切，包括是怎样分房的也告诉了他。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过，要杀谁也是他选择。”
“杀陈九巷，是因为如果有两个人一起死，就可以分摊你们的注意力，不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杀阿镖是为了灭口，秦子谦看到了他，所以他把秦子谦也杀了。但我和他都不知道周笛在晚上也出来了，他还看到了伪装成秦沉的沈珂。”
“本来你们已经达到了嫁祸给我的目的，可没想到第二天我不仅活了，还将嫌疑也洗清了。你们担心周笛可能会想到真凶是谁，以防万一，你们把周笛也杀了。”秦沉看向周易，“这说得通。”
周易表情凝重，没有表态。
“说得通就好。”顾千叶继续催促，“真相已经大白，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奖品我也不想要了，不如就你们想要继续参赛的人留下，我们不想参赛的离开，凶手交给云灵子处置，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韩晨阳也属于想要离开的那一派。
黎生也觉得这个提议靠谱，他问白侑：“那我们是离开呢？还是继续参赛？”
他不害怕，但是走是留还是要看白侑的意思。
“随便，”白侑还有更关心的事情，“云道长，她说的小曦，也就是您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说在场的人之中并没有死者的好友，我们也签了生死协议，可您的确应该付一定的责任，因为地方是您挑的。”
“所以？”云灵子说，“你是想知道我选择地方的原因？以及承颖来这里的原因？”
白侑恳切的说：“是的，您必须要告诉我们这些，他们总要死个明白，我们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来了，又稀里糊涂的走了。”
秦沉也想知道，跟着附和。
云灵子不紧不慢地说：“本来是想要在比赛结束后再告诉你们，既然你们现在就想知道，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想必众位都知道，我的女儿在几个月前失踪了，妻子因思女成疾病逝。”
众人点头。
云灵子说：“在小曦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隐岳村，我查了很多和她有关的线索，可每条线索都是在这个村子里就断开了。在这次比赛之前，我其实就来过这里，可依旧没发现和小曦相关的气息，她就像是从这个村子里凭空消失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连问灵都无处可问。
“她来这个村子做什么？”秦沉问，“也是来驱邪的吗？”
“不是，她不会道法。”云灵子摇摇头，“小曦心善，比起用法术驱邪，她更想和鬼怪聊天，当朋友，她不适合这一行。”
“那她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秦沉不明白，“这里的风景只是一般，随处找个山林都会是这个样子，不是旅游的话，难道她是来探险的？”
“不是……”回忆起自家女儿的云灵子神情显得非常疲惫，顿了好一会儿才涩然道，“她来这里是为了支教。”
“可是……村里面根本没有学校。”秦沉皱眉。
“对，我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的，这里根本没有学校，我问了每一个村民，他们都说没见过小曦。”云灵子说。
“但你不信？”秦沉觉得奇怪，“不对，你会刚刚周易提过的那种逼问的方法，云道长，女儿失踪，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你没想过要对他们用符咒逼问吗？他们在小曦的问题上越是闭口不言，越是说明有鬼。”
九成九是整个村子联手蒙云灵子。
而能让他们一起抹去小曦来过的痕迹的原因，恐怕和这个隐岳村的特点有关——
小曦可能成了那些女人之一。
“嗯，我用了。”云灵子说，“他们也交代了，小曦来过这里，被他们绑了起来，逼成……”
“哎，小曦抵死不从，于是被他们割了舌头和四肢，丢进了井里。”
“我的妻子就是在听到这样的结果后，大受打击，病情加重，没过多久就去了。”
……
听了云灵子的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明明是想要来支教，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传授知识，这样一个不怕苦累的女孩子居然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暴脾气的韩晨阳也不急着离开了，拎着道袍角，转身就要出院子：“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儿不他妈把这个村子掀翻了，老子就不姓韩。”
“好好的骂什么脏话啊。”大家嫌弃他嘴臭，却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想向外走。
都是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就算是从小学习道法，做人的三观也不会差，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事。
秦沉早就有想要把整个村子里所有人绑起来揍一顿的冲动了，可是现在并不适合做这种事。
他拦住大家：“先等一等。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的话，云道长当初就把村子里面的人解决了，绝对不会等到现在。他会这么做，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对吗？”
“嗯，他们交代不清楚小曦是怎么来的。”云灵子叹气，“小曦是怎么知道藏得这么隐秘的村子，是谁告诉她这个村子需要支教，又是谁带她来的这里？他们统统交代不上来。”
秦沉说：“所以你怀疑还有另一个人在布局？你花了那么多的钱拍下那块玉，也是为了找大家一起来帮你寻查小曦的死因？”
云灵子承认：“是。”
看来承颖也是为了调查小曦的死因才会来到这里，没想到被沈珂利用，现在因为她的原因反倒耽误了寻查小曦死因的进度。
秦沉正准备问周易有没有相关线索时，云灵子突然将吓得几乎半瘫的承颖拽了起来：“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和她有关的事情，你来这个村子真的是和我一样的里由吗？”
承颖吃痛地尖叫，想要抽手却抽不动。
他的眼神充满了威慑力：“你没有私心？”
她不敢看云灵子，眼神飘忽：“没……没有……”
连声音都在发虚。
可就当云灵子想进一步发问时，刚刚走的太快没被秦沉拦下的韩晨阳从外面冲了进来，神色匆匆。
“先别问了，快点离开这里，河道水位暴涨，河提塌了，一会儿山洪就要来了。”
“啧，这么早。”黎生说，“那我们先赶紧撤离吧，有空手的带一具尸体走，我和白侑带秦子谦和周笛，你们谁把陈九巷和沈珂带走。”
“沈珂留下，我带他和承颖离开。”云灵子神态疲惫，可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在大家看来，就算云灵子醉的两只腿不能动弹，他也可以将这一人一尸安全的带离这座山。
承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谢，谢谢您，谢谢您还愿意带我离开这里，谢谢您没有抛下我。”
云灵子说：“这是自然，你毕竟是小曦的……朋友。”
承颖僵了下，结巴地说：“是，我是小曦，小曦的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关系是最好的，谢谢您，云伯伯。”
“那其他村民呢？”背着尸体冲出来的黎生不爽的问，“我不太想带他们走，要不就让他们各凭本事逃生吧。”
“可以！”韩晨阳大声符合了句，然后趁其他人不注意，凑过去促狭地挤挤眼，小声道，“我刚才出去对他们全都用了定身咒，这群王八蛋，一个都跑不了。”
“……”刚跳上周易剑面的秦沉决定当做没听到，装作看风景向远处眺望。
却正好对上了云灵子的眼睛。
阴郁的，凝重的，和他刚刚说话语气完全不同的。
他无声的用口型和秦沉告别。
“再见。”
向外飞了几千米，在快要出山的时候，秦沉扯了扯周易的腰带：“师父，我觉得云灵子很奇怪，在我们走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动，根本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嗯。”
“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他？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秦沉问。
“不用。”周易答。
“可是……他最后的表情我越想越不对劲儿，我们应该回去看看。”秦沉说。
“……”周易这次没回答，依旧闷着头往前飞。
“师父？”秦沉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们回去看看吧？”
“不会发生其他事情，”周易说，“在离开之前，他问我要了那张青符。”
“他，他是不满意承颖的回答？”秦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留在那里就是为了进行审问？”
周易“嗯”了声：“承颖的确没有她刚刚交代的那么无辜，云灵子会留下她，也是有七成把握她是凶手，我们没有必要回去。”
“为什么？他告诉你了吗？”秦沉纳闷，“我一直在你旁边，看不到你给他符咒还好里解，可你们如果说话我还没听到的话，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没有说话。”周易顿了下，从袖子里拿了个东西背手递给了秦沉，“在我给他符咒时，他把这个交换给了我。”
包裹在外面的淡紫色绸缎薄，秦沉用手一摸就猜出了里面是什么。
“翠玉兰花？！”他惊道。
“嗯。”周易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声音闷闷的。
不光是他，其实秦沉在猜到绸缎内的东西后，也没有觉得开心，虽然他们这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它。
可云灵子会在他们离开前将这块翠玉兰花交给周易，这就表明了他不打算再离开这个村子。
秦沉叹气：“难怪你不想让我回去，你在看到这块玉时，是不是就知道了云灵子的打算？”
他打算在逼问出结果后，和沈珂承颖同归于尽。
埋于大山，与小曦一起。
山洪即将暴发，承颖看着所有人都依次离开，自己却还待在村内，急得发慌：“云伯伯，我们什么时候走？”
“在你说了实话之后再走。”云灵子扛着沈珂的尸体从屋内走出。
看着沈珂被随意的丢在泥坑里，承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我，我已经说了实话了，您还有哪里不满意？”
云灵子懒得和她废话，眨眼的功夫他就来到了承颖的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向内灌了半碗水：“等你吞下去再说。”
闻着烧焦的味道，承颖立刻明白自己吞了什么东西，她瞪着眼睛想要吐出来，可云灵子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都拎在了半空中，仰着头干呕只能让她呛得咳嗽，什么都吐不出来。
“云……云伯伯……”她浑身发颤，想要祈求他放过自己。
可她却说不出口。
她印象里的云伯伯和蔼可亲，每次去云曦家做客时，云伯伯都会笑眯眯的给她拿点心，询问她功课，还跟她讲很多奇闻异事。
和眼前这个阴郁冷酷的男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这不是云伯伯……
这不是……
又过了五秒钟，她才被丢到了地上，和刚刚的沈珂一样，云灵子没控制力度，把她当做垃圾似的。
“是你害的她？”云灵子双眼似箭。
我没有害她！
承颖大吼，可她张开嘴说出的话居然是：“对，是我害了她。”
“我骗她，我冒充这个村子里的人给她写信，我花钱找小女孩扮丑，通过视频向她求助。她从来不怀疑我说的话，一下就相信了我说的这个村子的情况，也心软同意了要来这里支教。”
“我骗她来了之后，把她卖给了这里面的人，嘻嘻，她抵死不从又有什么用？身在道法世家，却一点儿防身的技能都没学，是她傻逼。”
“死了还要被人玷污。”
云灵子气得发抖，他想要离开，想要逃避这些和小曦有关的消息，可他不能走，还要强迫自己开口继续问下去。
“她的尸体在哪里？”云灵子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双脚一点力气也没有。
“尸体？被丢进井里了啊，他们没说错啊，你为什么不信？”承颖还挺疑惑，想了半天，长长的‘哦’了声，“你是不是因为无法对她问灵，所以才觉得我对尸体动了手脚？”
她哈哈笑了两声：“她在井里，你无法问灵是因为我找沈珂将她的尸体和灵魂封印了起来，就像陈九巷他们的尸体一样。多亏了你当初告诉过我什么叫‘问灵’，不然我才不会将事情做得这么周密呢。”
“谢谢你啦，云伯伯。”她笑眯眯地说，“我才不要把那么恶心的尸体从井里捞出来呢，四肢都砍断了，舌头都在外面吐着呢，好恶心的。”
不，不是这样。
快道歉，快道歉啊！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听着自己的心声，承颖几乎要崩溃，她恨不得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可身体根本不再由她控制，嘴巴在笑，眼睛在哭。
像个疯子。
“你来这里的原因……”云灵子握紧了拳，“原因……就是为了以防我查到真相是吗？沈珂是你找来的帮手，你才是真凶，而他才是帮凶。”
“是啊，这还用问吗？”承颖里所当然道。
“为什么。”云灵子问。
“什么为什么？”承颖说，“他可以拿到宝物，我可以掩埋真相，一举两得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他竖着眉毛，咆哮，两只眼里是无法遏制的怒火，“小曦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错事才会惹怒承颖，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过才会让她得到这样悲惨的下场。
为什么？
云灵子想要听到小曦真的做错了事，最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滔天的错事。
如果小曦是罪有应得，那他说不定就能好受一点。
承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古怪的说：“错事？她怎么可能会做错事，我从认识她到现在，无论是学业，长相，恋爱，处事，待人，从来没有一件做错过。”
“她可是小曦，整个学校都说她是晨曦，是看一眼就能让自己温暖的阳光，她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做错事呢。”
云灵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
“为什么杀了她吗？”承颖声音尖锐，“杀她还需要原因吗？她长得好看，她该死，她温柔善良，她该死，人人都喜欢她，她该死，连家庭也这么美满，凭什么！凭什么她连父母都是最好的，凭什么！”
“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人占了！”
“她凭什么没有缺点！”
没有人是完美的，这么美好的姑娘本来就不可能存在。
承颖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和云曦交往相处的，她想要发现一些这个女孩背地里的真实面貌，她觉得她们两个会是‘同类’，等戳破小曦的真面目后，她们一定会成为关系最好的朋友。
可交往的时间越久，她就越了解小曦，她居然真的和表现出来的一样，没有私心，温柔善良。
她接济穷人，乐于助人，有显赫的身家，却从来不招摇撞骗。
小曦就像是一面镜子，她越好，就越衬的承颖自己越龌龊。
“嘻嘻，所以她死了，尸体被砍碎，多么肮脏的死亡原因。”承颖笑的撕心裂肺，“她再也不干净了。”
……
“哈……哈哈哈……”云灵子也笑了起来，“都是我的错。”
是他害了小曦。
是他把小曦保护的太好，教她心存善念，教她温柔，教她知书达里。
是他的错……
他做错的是一生为善，从不杀生，未有过半点恶念。
云灵子说不下去了，他嚎啕大哭，活了几十年，他第一次流泪，哭的撕心裂肺，哭的狼狈不堪。
他抬手，一掌拍在了承颖的脑袋上，将她的魂魄拍出体内。
承颖的身体定格在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上，而她的魂魄正在哭泣，她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其实后悔过，真的对不起。
她的眼泪与道歉反而激怒了云灵子，他的脸色涨红，随后发青，整个人像是要爆炸似的。他将承颖的尸体丢在地上，捏住了她的魂魄。
“你有什么资格哭！”
“你凭什么道歉！”
“她根本听不到，哪怕你进阴曹地府也无法和她道歉了！魂飞魄散，哈，她魂飞魄散，你又有什么留下的里由！”
反正小曦听不到她的道歉了。
将活人魂魄拍散者，死后作游魂，不得入轮回。
云灵子并不怕，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承颖的魂魄，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几秒后就会向他冲来的带着泥石残木的洪水。
妻子死亡。
女儿魂飞魄散。
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他都没有家了。
无论是现世还是轮回，他都见不到她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不让沉沉知道这种糟心的事情了，哎，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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