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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封爵的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伦敦, 明明段非拙什么也没说,却好像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z谢绝了警夜人们的接风宴,向部下们交代了几句工作, 便陪着段非拙回到法兰切丝广场49号。

再次看到这栋熟悉的建筑, 段非拙不禁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他以为自己要在地牢或者北极过一辈子。但是他回来了。还带着爵位和恋人回来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家更温暖的地方呢?就连楼下那家专门用暗黑料理毒害食客的渡鸦餐厅此刻看起来都无比可爱。

“我今天能住在这里吗?”z望着三楼的窗户问。

段非拙扭开头,脸颊一热, 好像有人往他脸上砸了一个莫托洛夫□□。他咳嗽了两声, 咕哝:“随你的便吧。”

“那我今后能搬来这里吗?”

“你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吗?两个单身男人一起住挺奇怪的……”

z不以为然地拽了拽自己的手套:“我是苏格兰场的警探,谁敢抓我?再说了, 福尔摩斯和华生不是也住在一起吗?就说我租了你家的房间就是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后世涌现出了多少福华同人吧……段非拙无奈地想。

他们登上楼梯,段非拙打开门。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忽然有点儿想落泪。就连失去z的时候,同z重逢的时候, 他都没掉一滴眼泪。但是回到这个被他称作“家”的地方,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家中纤尘不染,窗明几净,可见他不在的时候, 阿尔很努力地维护着这个地方。段非拙觉得应该给他的小仆人涨涨工资——如果他的厨艺再提升一丢丢的话。

他将行李箱扔在地上, 去厨房打算泡两杯茶。厨房没热水, 他只能自己动手烧开水。习惯了有人伺候的日子, 忽然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竟不习惯了。这就是所谓的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吧?

烧到一半, 他心想, 为什么不直接用秘术呢?于是他把z叫到厨房, 握住对方的机械义肢, 敲了敲水壶。

从机械义肢中提取的能量直接将水烧至沸腾。水壶的盖子跳了起来, 咕噜噜地冒起热气。z抽回手,脸色不大好看。

“你们秘术师都这样吗?”

“这样很方便啊!”段非拙为秘术师辩解。

他打开橱柜,寻找茶叶罐。家里都是阿尔在做这些事,导致他连茶叶罐放哪儿都不知道,真是愧为一家之主。

翻箱倒柜的时候,z忽然一声招呼也不打地从背后搂住了他,机械义肢用力扣住他的腰。

“干什么?吓我一跳!”

段非拙的脸颊变得像炉膛中的火焰一样红。z还能干什么呢?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好像不干点儿什么都说不过去……

他微微侧过头,在z的下颌上啄了一下,等待白发男子低下头给他一个深吻。在空行舰上的时候,z就喜欢这样干:从背后把他按在那扇大得惊人的舷窗上,逼迫他面向窗外无垠的天空与云海。一次又一次逼迫他缴械投降,却从来不肯施舍他一个吻,除非他主动索取。

但是这一次z却连亲吻都不给他,当他靠近他的嘴唇时,甚至别开了脸。

“你真的又狡诈又奸猾,”z像是在生气,“竟然请女王陛下赦免你的所有罪行。现在我没法追究你了。你满意了?”

段非拙被逗乐了。狡诈?奸猾?他?

“你能把我怎么样?”他仰起头问。

“法律惩罚不了你,我可以。”

z的语气风淡云轻,段非拙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你要怎么惩罚我?”

z将他搂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罚到你下不来床为止。”说着,z在年轻人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我倒想问问你,”段非拙说,“要是我没被册封,或者我没向女王求得赦免,你要把我怎么样?再关回地牢里吗?”

“不然呢?”z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段非拙等了一会儿,等z说“我在开玩笑”,结果z一言不发。

“你不是认真的吧?”他难以置信,“我们做都做过了,我可是……什么都给你了,你竟然还要把我关进地牢?”

z心不在焉地梳理着怀中人的头发:“‘我喜欢你’跟‘我要把你关地牢’又不矛盾。”

段非拙:???

仔细想想,的确不矛盾的样子?他是不是该说“好个大义灭亲”?

他转过身,直视z的眼睛:“那把我关进地牢之后,你还会来找我做这种事吗?”

“如果我有需求。”z笑起来。

“你……!你真不拿我当人看啊?”

z笑得更开怀了。段非拙一时有些目眩神迷。他很少见z这么开心的样子。

“开个玩笑。”z说,“我很能忍耐的。我会等你忍不住求着我要的时候再来找你。”

“谁会求着你要!”段非拙剜了他一眼,“我也很能忍耐!你技术又不怎么样!每次都弄得我好痛!”

z眯起眼睛,摩挲着他的嘴唇。坚硬的金属按压着柔软的唇瓣,动作粗暴中带着温柔。

“你干什么?”

“我在想,”z漫不经心地说,“要用什么堵住你这张谎话连篇的嘴。”

段非拙的脸颊烧得更厉害了,体内的那把火烧得更加旺盛,烧得他口干舌燥,像干旱已久的植物渴求雨露的滋润一样。

“你每次都只顾自己,”他赌气道,“我根本不想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z问。

段非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附到他耳畔说了几个字。

明明是他对z提要求,可说完那几个字,他自己反而面红耳赤。

z扬起眉毛:“你当真?”

段非拙故意挤出一个奸恶的笑容:“怎么?不愿意为我做?”

z猛地推开他。他后腰撞上橱柜,痛得他“嘶”了一声。

“愿意。”z傲慢地说,“为了我的‘爵士’,我当然什么都愿意。”

说完,他缓缓屈下膝盖,双手搭上段非拙的腰带。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

两个人同时骂了一句。段非拙整了整被z弄乱的衬衫,去玄关开门。

门外站着乌泱乌泱一大拨人。

“恭喜您,主人!”第一个扑进来的是阿尔。少年的脸庞红扑扑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篮子,堆满了手做小饼干。

接下来进门的是律师林恩先生。他圆润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玄关。“听说你被封为爵士了!哦,你叔叔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该有多么开心啊!”

“他第一次来咱们家作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多么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啊!”林恩夫人挽着她女儿的手走了进来。

林恩小姐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瘦了许多,但她皮肤上的红色纹路已经消失了,脸色也健康红润了许多。

“好久不见,切斯特先生,我还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她害羞地笑了笑。

排在最后的是裴里拉勋爵母子。堂堂贵族竟然驾临自家宅邸,段非拙与其说是受宠若惊,不如说是纳闷这对母子为何成天游手好闲。

一群人看见z也在这儿,各自露出了异彩纷呈的表情。林恩一家早就认识z,只把他当作普通的警察,还以为他也是为了庆贺封爵一事才过来的。阿尔则如临大敌,警惕地瞪着z。裴里拉勋爵母子则交换着骄傲的视线。段非拙入狱后,他们曾向女王求情,现在他不但重获自由,还获得了女王的嘉奖,他们觉得自己功不可没。

z看他们的眼神像是想要当场大开杀戒。

“我去给大家泡茶!”阿尔主动跑进厨房。他发现主人已经烧了热水,不禁埋怨自己怎么连热水都没留,竟然劳烦主人亲自动手。

他泡了茶,端给客厅中的众人。他们就着红茶享用起了他带来的小饼干。身为仆人的他可没资格待在绅士夫人们身边,于是又跑回厨房中。但他从厨房里露出小半张脸,时时刻刻监视那个可恶的警夜人,防止他欺负主人。

“你们怎么知道我被封爵了?”段非拙无奈地问。

林恩先生笑呵呵地说:“是阿尔通知了我们。而他又是从您那位诗人朋友那儿得到的消息。”

裴里拉勋爵道:“我们也是得到了叶芝先生的通知。”

叶芝啊,你在苏格兰场才干了几天,泄露的情报可比我多多了。段非拙心想。你才是卧底!

林恩夫人好奇地问:“您究竟立下了什么大功才获得了这样的奖励?阿尔只说您出海了,难道是在海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新大陆?新物种?”

唔,他们的确发现了新物种,不过不是林恩夫人想象中的那种“人们从未见过的可爱小动物,比如袋鼠或者考拉”,而是一头巨型怪兽……话说回来,女王册封他也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利维坦,而是他抓住了间谍,保住了威灵顿号。

但是威灵顿号上的所有人都被下了缄口令,必须对间谍一事守口如瓶。舰船上几百号人,真的能全员保守秘密吗?段非拙对此表示怀疑。不过他已经尝过泄密的后果,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他看向z,指望“代表官方”的z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跟随空行舰去北极寻找富兰克林探险队的踪迹。”z搬出了官方答案。

林恩一家和裴里拉勋爵母子当然知道富兰克林探险队的故事。几十年过去,关于那支探险队结局的各种传言仍然甚嚣尘上。

“这么说你们找到了?”裴里拉勋爵兴奋地问。

“很遗憾,没有。途中甚至还遇险了。那时候切斯特先生利用他的专业知识救助了许多人,因此才获得了陛下的赏识。”

“喔!”客人们大为惊叹。北极那么寒冷,又有流冰,又有北极熊,还有野蛮的爱斯基摩人,一不小心就丧命了呢!这位了不起的年轻人一定是用他的医学知识救了大家吧!

段非拙急忙转移话题:“林恩小姐的身体如何了?”

路易莎羞赧:“已经恢复如初了。美丽盖亚的医术果然高超,医生们也很亲切。我还得谢谢您。若不是您牵线搭桥,让我住进疗养院,我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我并没有做什么。当初能结识美丽盖亚的成员,还是多亏了叶芝先生,你们要谢也该谢他。对了,”段非拙瞄了z一眼,“辛尼亚警探也功不可没。当初就是他告诉我美丽盖亚能治疗以太病呢。”

路易莎抬头看着z,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当然……也要谢谢辛尼亚警探。”

z的美貌果然男女通吃。路易莎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误把他认作“利奥·切斯特”,完全忽视了旁边的正主。他容貌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路易莎并未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裴里拉勋爵正出神地望着她。

为情所伤的勋爵好不容易才从仙人跳的阴霾中走出来。今天看见这样一位娇弱的少女,他的“骑士精神”又开始发作了。哦,这位美丽的姑娘竟然得过以太病,那么可怕的病,就连勋爵都听说过其恶名!真是太可怜了!要是当时将她送去那什么的疗养院的是他该有多好!他一定能保护这姑娘不受邪恶疾病的侵害!

伊迪丝夫人斜睨了儿子一眼,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勋爵“嘶”了一声,急忙收回自己无礼的视线。

林恩先生好奇心快抑制不住了:“这么说,你见到女王陛下了?”

段非拙点点头。

林恩一家齐齐捂住胸口,动作出奇地一致。对于生在这时代的英国人而言,女王不啻于神话中的女神,荣光从她的王座向全世界散播。能面见她(还是两次!)那可是毕生的莫大荣幸,能跟人吹一辈子!

“我还得感谢老夫人和勋爵。听说你们好几次为我向陛下求情。”

林恩一家却很不解。“求情?为什么要求情?”

“呃,”段非拙飞快地思考借口,“我之前因为一些误会,被关进了警局。后来当然是被释放了。多亏了勋爵和老夫人替我奔走。”

z哼了一声。好个误会。

裴里拉勋爵挺起胸膛,好像自己是一位扶危救困的高尚骑士。他决定在林恩小姐面前好好展示自己的高尚情操和道德风范。

“我们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他高风亮节,“您才华出众,陛下慧眼识人才,即使没有我们求情,您也能得到陛下赏识的。”

他期待地看了林恩小姐一眼。但是林恩小姐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样子。他的肩膀不由地耷拉了下去。

“您家的矿场怎么样了?”段非拙问。

“哦,我们决定把它卖掉,但还没找好买家。”说到这个,裴里拉勋爵有些没精打采,“其实我本想自己开采。那可是以太结晶啊!比金矿还值钱!但是开采以太结晶技术复杂,需要大量前期投资,我们这种没有经验的人很难应付得来。所以我打算卖掉它,再用这笔钱去做我熟悉的生意。母亲也同意。”

他和伊迪丝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科学进步委员会想买下矿场,但我母亲不喜欢他们派来的那个代表,说他像只趾高气扬的孔雀。”

说道趾高气扬的科学进步委员会成员,段非拙脑海中冒出了一个鲜明的形象。

“莫非是秘书官卡特阁下?”

“就是他!怎么,您认识他?”裴里拉勋爵惊讶。

那可是非常熟悉呢。段非拙郁闷地想。卡特看来对裴里拉矿场志在必得。用计不成就只好用钱?科学进步委员会就那么需要以太结晶矿吗?

“就是他带我去觐见陛下的。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

伊迪丝夫人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我就说吧,阿尔伯特,那家伙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轻信他人。上次那个梅丽莎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裴里拉勋爵委屈地看着母亲。他本想在林恩小姐面前展现自己英雄的一面,可母亲怎么净揭他的短?林恩小姐会怎么看待他呀!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聊得火热,话题从卡特批判大会转向了裴里拉庄园的生意。他们一直聊到太阳西斜。阿尔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人的晚餐,他们便去了楼下的渡鸦餐厅。

餐厅老板大概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客人,其中居然还有正儿八经的贵族,都快感动哭了。餐厅厨师大受鼓舞,竟超水平发挥,做出了一桌勉强能下咽的饭菜。

餐毕,z去结了账。段非拙原本想自己付钱的,毕竟大家是来为他庆贺的,他这个主人不付钱可说不过去。但z只是摆摆手,跟餐厅老板去厨房详谈了二十分钟。他们出来的时候,餐厅老板一脸灰暗。段非拙怀疑z砍了价。

裴里拉勋爵母子是乘自家马车来的,不必叫出租马车。勋爵想向林恩小姐献殷勤,便在自家华丽的马车驶来后说:“尊敬的先生、夫人和小姐,如果不嫌弃我家寒酸的车马,就请让我送你们回家吧。”

林恩先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谢您,勋爵,但我们就住在下一条街,走个十分钟就到了。坐车就大可不必了吧。”

路易莎挽住她父母的胳膊:“是啊,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出来散步了。就当是饭后消食吧!”

他们客客气气地告了辞,三个人手拉着手走远了。裴里拉勋爵悲伤地目送他们远去,他的身影在夏日中透着一丝凄凉的寒意。

伊迪丝夫人何等人精,自然看出了儿子对林恩家的姑娘有意思。自家这蠢儿子天生患有一种无药可医的绝症,名为“骑士病”,只要见到柔弱少女,就会忍不住发扬骑士风范。从前被梅丽莎仙人跳,也是因为这过头了的骑士精神。

她不清楚儿子这是骑士病的短暂发作,还是真的对那位小姐一见钟情了。如果是前者,那这段恋情恐怕会无疾而终。那位小姐是切斯特先生友人的女儿,她怎么能坑恩人的朋友呢?必须在悲剧酿成之前就阻止它!

如果是后者……林恩小姐在读女子学校,父亲又是伦敦知名的律师,中产阶级家族在英国已经算是不错的出身了。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平民。裴里拉勋爵乃是世袭男爵,领地中又新发现了大量以太结晶矿藏,瞬间跻身全国富豪前列,迎娶一个平民女子,难道不会被他人讥笑有失体统吗?

然而……伊迪丝夫人想起了自己的亡夫。她本人也只是乡绅的女儿而已。当时她和亡夫的婚姻也饱受诟病,许多人说她高攀了,配不上勋爵。但是她丈夫却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和她结婚。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伊迪丝夫人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这时代风云变幻,朝着人们从来不敢想象的方向飞速发展。世界在变革,人们在觉醒,许多事情都和她年轻的时代迥然不同了。

当她带着儿子登上马车时,她心想,也许有一天,贵族和平民结婚会变成稀松平常之事。也许有一天,就连王室都会和平民联姻。也许有一天,连贵族都会不复存在。假如儿子真的喜欢平民姑娘,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不过是让未来必将发生的事提前发生罢了。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了。随他去吧!

段非拙挥别裴里拉勋爵的马车,转头对阿尔说:“天色不早,你也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您不需要我服侍了吗主人?”阿尔关心地问,“我还没给您烧洗澡水呢。您的行李也还没收拾。您会自己铺床吗?”

段非拙头上冒出青筋:“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那……那……”少年凑到他耳畔,轻声说,“那个警夜人会不会对您不利?”

“我现在是爵士了,他不敢的。”段非拙拍拍少年的脑袋,“去吧。明天放你一天假。”

“我不需要休假。”

“带薪的。”

“哦!”阿尔快乐地离开了。

在平民百姓眼里,爵士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高不可攀,而且是受女王陛下保护的。阿尔觉得警夜人即使再长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主人怎么样,于是蹦蹦跳跳地朝自家走去。

从今天起,他就是爵士的贴身男仆了!他的主人不但是个秘术师,还是女王承认的秘术师,连警夜人都不敢随便动他!阿尔觉得自己的脸仿佛都在发光,别提有多嘚瑟了!

少年并不知晓的是,警夜人虽然不敢把他的主人关进监狱,却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欺负”他的主人。就在今天晚上,他的主人还会受很多很多的“欺负”……

他并没有看见,主人和那可恨的警夜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双双走上楼梯。两个人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他也没有看见,渡鸦餐厅之中,老板握着一块抹布,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夜色。

“我怀疑那家伙是故意的。”一进家门,z就咬牙切齿道。

“谁?”段非拙问。

“你的诗人好朋友。”z甚至不肯叫叶芝的全名,“他故意把你封爵的消息传出去,叫大家都来道贺,耽误时间……”

段非拙失笑。“你想得太多了吧?人家现在是你的同事了,你要不要这样……”

他的嘴唇被z封住了。现在他发现了,一旦他说了什么z不想听的话,z就会用这招让他闭嘴。百试不爽。

可恶,他还真的挺吃这一套。

他勾住z的脖子,两个人一边断断续续地接吻,一边踉踉跄跄地摸进卧室,跌倒在床上。

“你等等,我要去洗澡。”段非拙坐起来说。

z把他按回床上。“你在空行舰上还没洗够吗?”

“谁让你每次都在我洗澡的时候……”记起那旖旎的一幕,段非拙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z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解开自己的衣扣,对他扬了扬下巴:“转过身去。”

段非拙纹丝不动:“你为什么每次都喜欢从后面上?”

z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我不希望你看见。”他迟疑,“我的身体并不好看。”

“我不在乎。”

“你会吓到的。”

段非拙仰起头,不服输地瞪着白发警夜人。“我要看着你的脸。”

z俯下身,和他视线齐平:“就喜欢我这张脸,嗯?”

段非拙拉开他的衣领,在他胸前的一道伤疤上亲吻了一下。“也喜欢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他扬起唇角。

那天晚上,他吻遍了z身上的每一条伤疤。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段非拙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散架了。

因为他的自愈能力,z越发无所顾忌。他被折腾到快天亮才睡过去。他怀疑自己沉睡的时候z也没放过他,但他没有证据。

一转头就看见晨曦中z的睡颜。五官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美得像是画家故意设计出来的。

这个曾经视他为洪水猛兽的男人,如今放下一切防备在他身侧沉睡,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他。若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本来想抱怨几句的,但是这一幕让段非拙的心莫名地柔软了。

他低头在z唇角吻了一下。

z的睫毛像蝴蝶振翼似的翕动了一下。

“今天你能去一趟苏格兰场吗?”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就这么问,“关于秘境交易行的未来,我想召集大家商量一下。”

“……有必要一大早就谈公事吗?”段非拙无奈。

“那咱们谈谈私事?”z睁开一只眼睛,“在去上班之前,我想……”

“不你不想!”段非拙跳下床,飞快地穿好衣服,“我今天要先去一趟济贫院。你忘记西蒙的事了吗?他给他的小伙伴们买了很多礼物,我答应上校把他的礼物送到那些小伙伴手上。”

“这事完全可以明天再做。”z坐起来,被单从他身上滑落,露出肌肉结实、伤痕累累的身躯。阳光照在他的机械义肢上,反射着夺目的金色光芒。

段非拙瞪他:“人家是可怜的孤儿。你发发善心吧。”

z用一只手撑起身体,懒洋洋地问:“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你不上班的吗?”

简单的洗漱过后,段非拙换上一件得体的外套,从行李箱中找出装满西蒙礼物的袋子。

握着袋子,他忽然有些心酸。西蒙这么关心济贫院的孤儿伙伴,给他们买了许多礼物,但是他再也回不去了。他永远留在了世界的尽头,成了政治斗争和阴谋诡计的牺牲品。

他在楼下餐厅吃了早餐(厨师的水平又跌回了正常水准),叫来一辆马车直奔罗斯菲尔德济贫院。

段非拙对济贫院这地方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狄更斯的小说。狄更斯将济贫院描写得比监狱还恐怖。大文豪坚定地认为,监狱中的犯人犯了罪,而济贫院中的“犯人”唯一犯下的罪行就是贫穷。

不过罗斯菲尔德济贫院却和狄更斯的描述大相径庭。它与其说是济贫院,不如说更像一座学校,红砖盖成的校舍不说美轮美奂,起码也是气派亮堂,庭园中的草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群小孩正在树下玩耍。

段非拙向济贫院的守门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守门人领他去了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约莫和裴里拉勋爵夫人差不多大。面相和蔼可亲,说话细声细气。

听说西蒙过世,院长深受打击。

“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来我们济贫院了。”她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那孩子很特别,非常受动物喜欢。他总说自己将来可以当个驯兽师什么的。后来他被卡特阁下选中带走了。大家都很为他高兴,觉得他要飞黄腾达了,可我没想到……”

“听说卡特阁下是这家济贫院的赞助人?”

“应该说科学进步委员会才是赞助人,卡特阁下只是他们的代表。他们每年都会捐赠大笔款项,还会从孤儿中挑选聪明优秀的去当委员会工作,或是赞助他们读更好的学校。西蒙就是其中之一。”

院长越说越难过。段非拙陪着她掉了一会儿眼泪。她冷静下来之后说:“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把西蒙的死讯告诉孩子们。他们已经失去了父母家人,如果再失去朋友,我怕他们会悲伤得发疯的……”

段非拙点头表示同意。西蒙给每件礼物都标注了受赠人的名字,段非拙拿出那份名单,请院长叫来名单上的孩子。

院长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七八个小孩,有男有女,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四五岁。他们穿得干净整洁,看上去就是普通孩子,并不像狄更斯小说中被虐待的小可怜。

“这位先生是西蒙的朋友,”院长介绍,“他受西蒙所托,给大家带来了礼物。”

孩子们在游戏时间被叫到院长办公室,原本老大不乐意,可一听有礼物可拿,纷纷转忧为喜。

而且礼物还是他们最喜欢的西蒙哥哥送的!西蒙是他们中最优秀的,被卡特阁下遴选去当助手了,他们所有人都视西蒙为骄傲和榜样!西蒙离开之后杳无音信,他们都以为他是不是忘了济贫院的伙伴们,可他没忘!他还送来了礼物!他可真好!

段非拙一一叫出名单上的名字,每有一个孩子走上前,他就从袋子里拿出相应的礼物。他觉得自己像个圣诞老人。不过,若是圣诞老人送你礼物的代价是取走你好朋友的性命,恐怕世界上的孩子们就没那么喜欢过圣诞节了。

发完礼物,院长对孩子们说:“你们应该谢谢这位先生。”

孩子们用不太整齐却很洪亮的声音说:“谢谢先生!”

“都去玩儿吧。”

他们抱着礼物,欢天喜地地蜂拥而出。

段非拙却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那些孩子中一多半都佩戴着项链或戒指之类的佩饰。而这些佩饰无一例外散发着秘术物品的光芒。

段非拙走到窗前,望着庭园中玩耍的孩子们。那些获得了西蒙礼物的那些孩子正聚在树下有说有笑,互相验看彼此的礼物,比较谁的礼物的更新鲜更有趣。

“我的娃娃最好了,你们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吗?”

“那是给小孩儿玩的东西,大人是不玩的!大人都看书!”

“书读多了会变成书呆子!我的玩具士兵才是最好的!”

“西蒙真好,还记得给我们带礼物。等我们长大了,也能像西蒙那样去为委员会效力吗?”

“委员会向来只挑选最有秘术天赋的人,你嘛,多半是没什么机会了!”

“胡说!我的秘术明明很强!”

“嘘!不准提那两个字!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会秘术,警夜人会来把我们抓走的!”

身在楼上的院长听不见孩子们的交谈,但段非拙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他没弄错,那些孩子全部都是秘术师家系的后裔。西蒙之所以和他们交好,也正是出于同为秘术师的缘故。

伦敦总共有多少秘术师?全英国又有多少秘术师?古老的秘术师家系还剩多少?光是这家济贫院就有那么多秘术师家族的孤儿,难道天底下的鸡蛋都会自动跑到一个篮子里吗?

这些孩子被塞进同一家济贫院,等他们长大后,科学进步委员会再从中遴选出天资出众之人为自己效力。

总觉得……不是巧合。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在段非拙脑海中,不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这些孩子失去家人,真的是因为单纯的意外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使他们成为孤儿,将他们收养在这座济贫院中,待他们长大后选出其中的好苗子,为自己所用?

就像是……说得好听一些,是在豢养死士。说得不好听,就是在豢养牲畜。

但是他需要证据。

直接去问那些孩子多半找不到什么证据。一来年纪太小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二来他们也不一定非会对外人敞开心扉。

但是段非拙并不需要口供。他可以直接从物体上读出记忆。

只要有一件证物,他就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比审问可高效多了。

苏格兰场。异常案件调查科。

r先生站在窗前抽烟。今天是个好天气,开工之前一支烟,简直赛过活神仙!

他正愉快地吞云吐雾,一只手忽然伸到他面前,从他嘴里抽出烟,碾灭在窗台上。

r先生震惊地瞪着他的上司:“老大,不是说规矩改了,现在可以抽烟了吗?”

z若无其事:“规矩又改了。”

“老大,你不能朝令夕改啊!”

z没理会他的抱怨,环视办公室中的所有人:埋头打字的艾奇逊小姐,读报纸的色诺芬,空气撸猫的q女士,匆匆写着什么、但肯定不是公文的叶芝。

“有件事要和大家讨论。”他说,“关于秘境交易行的未来。你们知道,交易行主人已经被封为爵士……”

色诺芬快乐地打断他:“报纸上登了耶!‘出身阿伯丁的利奥波德·切斯特先生受封爵士’!”他将报纸挥舞得哗啦啦作响。

z皱起眉,继续说,“女王陛下还赦免了他的所有罪行,所以我们不能再关押他了。但是我认为,交易行不能再继续经营下去。关于交易行中的商品如何处理,交易行本身又如何处理,我想征求大家的意见。”

色诺芬恍然大悟:“老大,你要没收交易行里的商品吗?那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这波,这波是空手套白狼!”

叶芝开口:“警夜人可以随便没收别人的私人财产吗?无意冒犯,”他向z微微颔首,“但是公民的财产不是神圣不可侵犯吗?”

“合法财产才受法律保护。”z冷冷说,“我更想讨论的是交易行本身。那个地方只能通过法阵出入,具有极高的隐蔽性。我认为可以用来给警夜人提供方便。”

q女士说:“我也想到了。既然可以随时随地出入交易行,那我们的交流岂不是方便许多?出差的时候再也不必发电报汇报工作,大家直接去交易行面谈就可以了。”

“关键时刻还能拿来苟命。”r先生说,“遇到危险直接躲进交易行。”

“我有个问题,”色诺芬举起手,“如果我们都躲进交易行,但是法阵符纸却被破坏了,那我们会怎么样?一辈子被困在异空间中?”

众人沉默了。他们也很好奇结论是什么,但没人敢去尝试。毕竟谁都不想为了一个小试验而永远被困在异空间之中。

“……你为什么不问问交易行主人本人呢?”色诺芬说。

z哼了一声:“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的讲话第二次被打断。这次不是色诺芬了,而是办公室大门“砰”的一声打开。

他不耐烦地转过身,想痛斥那个胆敢打断他的人。但是一见来人的面容,他的怒火就烟消云散了。

“你来得正好。”z说,“我们正在讨论交易行……”

他第三次被打断。

段非拙将一张名单拍在桌上:“我要查这些人的家世背景,现在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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