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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一瞬间, 许许多多的画面浮现在了段非拙脑海中。

五朔节的花环,火车上披在他肩头的大衣,阿伯丁街头撑起的伞, 熄灭在烟灰缸中的雪茄,为其他女孩小小的吃醋,关心他所关心的人……

一点又一点好感逐渐累积, 不知何时发生的质变。

怎么会是一厢情愿呢?

但是……他跟z……可能吗?

段非拙注视着z。有那么一瞬间, 他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也许z对他只是同袍之情,并无别的意思。那样的话……不抱任何希望, 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见他半天不说话,z问:“难道你不愿意吗?”

“我……”

“你不喜欢我?难道是因为我身体的残疾?”

z对自己的身体缺陷这么在意。他倒真有些意外。

z总是那么刚强冷硬, 好像天生就和机械融为了一体。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从前也是个普通人。他不是自愿变成这副模样的。

段非拙忽然想起了泰勒斯先生曾说过的话。不要同情z,有时候同情反而会伤了他人的自尊心。

“我不在意那个。”段非拙嘟囔, “我只是……只是……”

他们一个是警夜人的首领, 一个是全世界最大秘术物品商店的主人。他们本该是天生的死对头, 只因为段非拙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才能和z走到一起。

这种隐瞒能持续多久呢?

就像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那你是在乎我的过去吗?”z问,“因为我犯下的罪行?”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段非拙声音沙哑, “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怎样的人, 不是吗?”

z的嘴角抽了抽:“我觉得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我呢?”段非拙问。

z抬起头, 绯色的眼眸闪闪发亮:“你很好, 你一直都很好。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不是每个医生都能让人们心甘情愿地出赎金。你一定很得人心。后来你所做的一切一次又一次验证了我的想法。”

z的评价如此之高,段非拙开始心虚了。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z想象中完美无缺的道德楷模。

“z……我……”他眼神躲闪, “你知道, 我获得了邓肯·麦克莱恩和开膛手杰克的力量。我是秘术师, 而你……你是警夜人的首领……”

z盯着手中的花环, 低声说:“秘术师……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不是秘术师,他永远也看不见这只花环的样子。

段非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你真的不介意我成了秘术师?”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你。”

他这么一说,段非拙反而更为愧疚。他觉得自己欺骗了z,依靠不光彩的手段骗来了一片真心。要是z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哪还会说什么“你永远都是你”?

一念及此,他心里就泛起了无尽的苦水。

是不是应该结束这一场盛大的骗局?

他早就想关闭秘境交易行,但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付诸实践。也许现在就是行动的时候了?

双面卧底的游戏不可能玩到天长地久。秘术师和警夜人,他最终只能选择其中一方。

然而即使他选择关闭交易行,永远远离奥秘社会,加入警夜人,他从前的欺骗行为也不会消失。

万一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该如何是好?

z能原谅他欺瞒了那么长时间吗?

支支吾吾半天,段非拙总算憋出一句话:“今后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能接受我?”

“那是当然。”z有些奇怪,“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言而无信吗?”

“哪怕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z扬起眉毛:“什么意思?”

“没什么。”段非拙忙说。再这么说下去,他就要自我暴露了。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z顿了顿,“你接受了?”

又过了很久。

“……嗯。”段非拙发出微弱的声音。

z的眼睛亮了起来。段非拙从未见过他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像有一个活力十足的少年透过那张苍白俊美的脸朝他微笑。

z执起他的手,低下头轻轻烙上一吻。

他的嘴唇那么冰冷,但是被他所吻过的地方却仿佛燃烧了起来,刺得段非拙皮肤发痛。

z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段非拙问。

“一般来说,这种表白场合应该更浪漫一些。要有鲜花和音乐什么的。”z拿起那个枯萎的花环,把它重新挂回床头,“但是我们只有这个。感觉好寒酸。”

“它比鲜花和音乐好得多。”段非拙嘶哑地说。

z倾身向前,轻轻环抱住他,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z杀人的时候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可他现在的动作却这么温柔,生怕伤害了怀里的人。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

“我得回去了。这趟旅行耽搁了几天,我得给卡特写一封报告。”

段非拙依依不舍地握住z的手。z眼含笑意,捏了捏他的手指。

“我把我家的地址留给你。如果你有需要……我是说,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便推门而出。

段非拙听见他吩咐阿尔去取纸笔,记下他家的地址。阿尔记完后还特意念了一遍,确认正确无误。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z离开了。

段非拙望着天花板,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门缝里露出阿尔的小眼睛。

“主人,我可以进来吗?”少年怯生生地问道。

“怎么了?”

“那个警夜人,他是不是……对您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阿尔看上去都快哭了,“可、可恶!他明明是警察,却知法犯法!”

段非拙哑然失笑。这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

“他什么也没做。你放心吧。”

阿尔总算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

段非拙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阿尔,如果我说我要关闭秘境交易行,你会怎么想?”

“什么?!”阿尔像脚上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为什么,主人?难不成警夜人发现您的身份了?”

“没有。应该说,目前还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开下去了。”

“可是秘境交易行是全世界最大的秘术商店,您要是关门,顾客们怎么办?”阿尔满脸愁苦。

“反正还有其他的商店。”

“但是秘境交易行是独一无二的!”少年坚持道,“其他商店做不到的事,只有您,只有秘境交易行才能做到!帮我妈妈卖盲盒啦,帮裴里拉勋爵卖他父亲的遗产啦……要是没有您,我们该怎么办呀!”

他说得没错,秘境交易行确实帮助到了一些人。可是……

“阿尔,”段非拙闷闷地说,“假如我说我将来要加入警夜人,你有什么想法?”

少年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您不是在警夜人那边卧底吗?为什么要加入他们?您难道要背叛秘术师?”

“不能说是背叛吧。我只是……唉,这种双面卧底的生活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段非拙挑起眼睛看着少年,“如果你觉得我背叛了秘术师,背叛了你,那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责怪你的。当然我也不会向警夜人出卖你。即使交易行关闭,所有顾客的秘术契约也还是有效,我不能透露顾客的身份,顾客也不能透露我的身份。”

阿尔盯着自己的脚,表情天人交战。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握紧了拳头。

“主人,我愿意追随您!不论您是站在警夜人那边,还是站在秘术师那边,我阿尔弗雷德·维柳都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段非拙不禁大为感动,同时也宽怀了许多。

“谢谢,阿尔。”他柔声说,“你出去吧,我要睡一觉。明天……明天我要去拜访叶芝先生。”

“那我帮您熨好明天要穿的衣服!”阿尔向来关心主人的形象。毕竟段非拙若是邋里邋遢,人们只会认为是男仆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

他从衣柜里取出衬衫和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轻轻掩上门。

段非拙取下床头那只花环。它如今已经干枯凋落,说是草环还差不多。

他将花环放在胸口,想象那是z搭在他身上的手臂,接着沉沉睡去。

叶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查令十字街他所经营的那家书店里。

查令十字街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段非拙穿过街道,熟门熟路地走进一条暗想,终于来到叶芝的书店门口。

威廉·巴特勒·叶芝,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正坐在书店中读书。看见段非拙,他抬头莞尔一笑。

“稀客啊。我听阿尔说,您最近出了远门。您可要好好跟我说一说您在遥远国度的见闻。”

段非拙朝他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有件要紧的事想和您商量。”

叶芝会意,请段非拙坐下,同时关上书店大门。

段非拙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有意关闭秘境交易行,但是又下不了决心,因此只能来请教叶芝的意见。

叶芝是比他资深得多的秘术师,也是他少数认识的靠谱的秘术师。除了他,段非拙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他摸了摸口袋中秘境交易行的法阵符纸。

秘境交易行不但是一座商店,也是世界各地的秘术师交流的平台。身处地球两端、在现实中或许一生也不可能见面的两个人,却能在瞬息间抵达同一个地方,毫无障碍地彼此攀谈。

段非拙从未像现在这样领悟到,约瑟夫·切斯特建立了一个多么重要、多么伟大的地方。

他却要关闭这个地方。切断秘术师之间的联系。

这样做真的对吗?

他不想再欺瞒z,但是又舍不得关闭交易行。

他到底是该成为警夜人,还是该成为秘术师?

他到底是谁?到底该站在哪一方?

沉默了好一会儿,段非拙才打开话匣子:“叶芝先生,我想关闭秘境交易行。”

说完,他停了下来,等待叶芝惊慌失措或是勃然大怒。

然而,他以为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

未来的大文豪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端详他,迟疑地问:“……您能再说一遍吗?”

段非拙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想关闭交易行。永久关闭。”

“您难道也得绝症了吗?”

“……什么?”段非拙不明就里。

“前一任交易行主人有一天就是这么说的。他得了绝症,所以交易行要关闭了。该不会您也……这份工作难道受到了诅咒?”

难怪叶芝的反应这么奇怪。约瑟夫·切斯特过世还没多久,他的侄儿就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很难不让人往悲观的方向联想。秘

段非拙无可奈何道:“感谢您的关心,但我并没有得绝症。之所以关闭交易行,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我已经无意再经营那个地方了。”

“但是,今后顾客们若是要购买秘术物品,该怎么办呢?”

“秘境交易行出现之前他们是怎么做买卖的,今后就怎么做买卖呗。”

叶芝沉吟片刻,微微倾身向前,低声问:“这莫非又是您的营销手段?”

段非拙:“……哈?”

“实不相瞒,我见过类似的手段。我家附近有家鞋店,在门口挂着‘本店即将关门,所有商品亏本处理’的牌子,吸引了好些客人。但是一年过去,它也没关门。您是想用类似的手段促销吗?”

段非拙哑然失笑。叶芝不愧是文学家,想象力如此丰富。

“您误会了。我是真的打算关闭交易行。”

叶芝盯着他,确认他没开玩笑。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警夜人?”

他的想法和阿尔相差无几。

段非拙叹气:“算是吧。我只是觉得,夹在警夜人和秘术师之间太痛苦了。只要我一天还是秘境交易行主人,就一天面临着身份暴露的风险。”

叶芝起身走到书店门前,凝望外面的街道。阳光洒在他年轻的面庞上,让他看上去仿佛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我理解您面临的困境,交易行主人。”他平静地说,“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经营着世界上最大的秘术物品商店,都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您若是为了自身安危,选择关闭交易行,我想任何人都不会责备您的。”

他似乎认为,段非拙是害怕被警夜人逮捕才出此下策的。

怎么说呢,某些地方准得可怕,某些地方却错得离谱。

“但是,”叶芝转过身,“您不是直接宣布关门停业,而是先找我商量,就说明您心中仍在犹豫,对不对?”

段非拙默然地点点头。叶芝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其实最初,我根本不想继承秘境交易行。那纯属意外。”这个话题,段非拙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从一开始我就想关闭它。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经营至今。为了帮助阿尔一家,为了处理老裴里拉勋爵的遗物……我知道秘境交易行对于秘术师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我知道它的存在能帮助到许多人。关闭它肯定会造成各种各样的不便,但是我……”

他说不出话来了。他喜欢z,他想和z在一起,那样就必须摆脱交易行主人这个身份。他不敢想象z发现真相后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他承受不了那种打击。

他求助地望着叶芝,希望这位诗人能为他提供建议。如果叶芝也赞同他关门歇业,他二话不说就撕了那张法阵符纸。如果叶芝希望他继续经营下去,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叶芝看穿了他的心思,露出淡淡的笑容。“秘境交易行是您的私人财产,不论您怎么处理,都是您的自由。我尊重您的决定。”

“正因为我左右为难,才需要您的建议。”

“您不需要我的建议。您只需要遵从您自己的本心。”

见段非拙一脸茫然困惑,叶芝笑着摇摇头。

“秘境交易行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您就算要关闭,也不必急于一时。为何不多花几天好好思考呢?”

说得也是。这时候做决定的确太仓促了。

也许过上几天,他就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那我就再想想吧。”段非拙无奈道。

叶芝朝他微微欠身。

书店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有客人上门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嘴,警惕地瞪着门口。

一个和段非拙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推门而入。他衣着华贵,像是出身上流阶级,但衣着款式有些落伍。段非拙猜测他不是伦敦人,多半是某个边缘乡郡的乡绅。

青年的目光落在叶芝身上。他眉开眼笑,热情地迎向叶芝。

“先生,您还记得我吗?”他说话带着浓重的爱尔兰口音,“我是约翰·克里沃特呀!我们在都柏林见过面,您忘了吗?”

叶芝思索了片刻,霍然开朗。“是你!”他和青年重重握了握手,“好多年不见啦!你父母和妹妹还好吗?”

“托您的福,我父母身体还硬朗着呢。他们托我向您问好。”名叫约翰的青年兴高采烈道。

叶芝转向段非拙,眉飞色舞地介绍:“这位是我在爱尔兰的老乡,约翰·克里沃特先生。”

叶芝又转向约翰:“这位先生是我在伦敦认识的朋友,利奥波德·切斯特先生。”

“很荣幸认识您!”约翰热情地握住段非拙的手。

“咱们好久没见面了,我看要不然找一家咖啡馆或餐馆,坐下来好好聊聊吧?”叶芝也兴致勃勃,说话间爱尔兰口音更浓重了,“对了,今晚你们有空吗?茉德·冈小姐的新剧上演了,我买了几张票,正想邀几个朋友去捧场呢!如何,切斯特先生,您也一起去吗?”

“啊……可以啊。”段非拙点头。

茉德·冈小姐是一位女演员,同时也是叶芝的梦中情人。历史上叶芝为她写下了许多诗篇和剧本,还数度向她求婚。不过,每次求婚都以失败告终。最终茉德·冈嫁给了别人,叶芝嘛……也移情别恋了。

段非拙无奈地望着伟大的诗人。此时的叶芝尚不知道他未来的感情生活会多么坎坷……嗯,还是别告诉他好了。

段非拙和叶芝约好下午五点见面,然后一同去剧院。他先回了趟家。去剧院观剧必须身着正装,因此他得换上一件礼服才行。

听说主人要和叶芝一起去观赏戏剧,阿尔激动不已,手舞足蹈地挑选了半□□服。他逼迫段非拙穿上晚礼服,又用发油给他凹了个发型。段非拙望着镜子,总觉得这个发型会暴露自己发际线的弱点……

去观剧总不能携带武器,因此段非拙把石中剑放进了交易行,只随身带了法阵符纸。

下午五点,叶芝准时搭乘马车出现在楼下。段非拙穿得人模狗样地下了楼,结果发现叶芝打扮得比他更夸张。因为要去见心目中的女神,叶芝可是卯足了劲儿拾掇自己。段非拙看了直想发笑。

相比之下,约翰·克里沃特就朴素多了。不过他初到伦敦,还没那么讲究。

段非拙登上马车。叶芝对车夫道:“康诺特花园街17号。”

马车徐徐驶动。约翰怕段非拙不乐意绕远路,特意解释:“我妹妹现正居住在康诺特花园街17号。准确来说,那是她教母的家。前些天,那位老夫人过世了。她没有亲人,只有一个教女,也就是我妹妹玛德琳。按理说该由玛德琳操办丧事。但是她太年轻了,根本没经验,因此我才会来伦敦帮忙。”

叶芝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约翰,都是自己人。”

约翰扬起眉毛,讶异地望着段非拙:“您也是秘术师?”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段非拙也不必隐瞒,点了点头。

约翰喜上眉梢:“能结识一位秘术师,我真是太荣幸了。我妹妹也是一名秘术师。她的教母实际上是她的导师,她前来伦敦师从教母学习奥秘哲学。”

“那么您也是秘术师啰?”段非拙问。

约翰羞涩地低下头:“不,我没那份本事,因此继承我们家秘术传承的是玛德琳——我的妹妹。”

段非拙问:“原来秘术师家系不是所有孩子都会学习奥秘哲学?”

“一般来说是所有孩子都会学的。”约翰说,“但我天生不是那块料,就放弃了。比起我,我妹妹天分更出众。而且我父亲一直投身于爱尔兰独立运动,他更希望我从政,而不是当秘术师。”

段非拙理解了。维多利亚时代末期,爱尔兰独立运动方兴未艾。叶芝所仰慕的那位女神茉德·冈小姐,就是坚定的爱尔兰民族主义运动拥护者。

马车抵达了康诺特花园街,在17号联排别墅前停稳。

约翰跳下马车,兴冲冲地扣响门环。

不多时,门开了。一名少女出现在门口。她的五官和约翰十分相似,想来就是他妹妹玛德琳。

或许是因为正在为教母服丧,她一身黑色长裙,戴着面纱,但为了今天的社交活动,又额外披了一条华贵的毛皮披肩。

“玛德琳!”约翰在妹妹脸上亲了两下,“你准备好了吗?可以直接出发?”

相比哥哥的热情,妹妹显得冷淡多了。

“当然,亲爱的哥哥。”她握住哥哥的手,由约翰扶着她走下楼梯。

“玛德琳,你为什么要披这条披肩?”约翰盯着妹妹肩上的皮草,“不觉得热吗?”

现在是初夏,虽说晚上还有些寒意,但披着毛皮披肩确实有些古怪。

“这是博伊勒夫人送的礼物。”玛德琳淡淡地说,“我想表达对她的爱和尊敬。何况我们今天可是要去大剧院,要是打扮得太寒酸,我怕给你丢脸。”

“原来如此。”约翰挠挠头。

叶芝凑近段非拙身边,压低声音说:“博伊勒夫人就是那位小姐的教母,前几天过世了。”

“啊……哦……”段非拙望着玛德琳小姐的披肩,舌头打结。

他认得这条披肩。

那披肩可不是凡物,而是具有特殊力量的秘术物品,可以在主人的指挥下化作灵狐,袭击敌人。

披肩的主人正是将幻磷蝶粉末卖给他的那名老妇人。她身边总带着一个少女。

莫非她们就是博伊勒夫人和玛德琳小姐?

这可不巧了吗这是!

段非拙由衷地感叹世界可真小。

不过话说回来,就在几天之前,他才在交易行中见过老妇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过世了。只能说世事难料啊!

玛德琳冰霜一样的眸子转向他背后的叶芝和段非拙。

一瞬间,她的眼神变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段非拙,仿佛目睹了某种天方夜谭般奇异的景象。

段非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玛德琳认出他了?即使认出了也没关系,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这位先生是……”玛德琳疑惑。

约翰这才意识到他忘记介绍同伴了。

“这位则是利奥波德·切斯特先生,他是叶芝先生的朋友。”

玛德琳忽然推开哥哥,气势汹汹地走向段非拙。后者吓得倒退一步,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对自己产生了兴趣。

她在段非拙面前停下,端详他的面容,接着绽开了一个绚烂的笑容。

“很荣幸认识您,切斯特先生。”玛德琳优雅地伸出一只手。

段非拙捧起她的玉手,送上一个隔空吻。

少女转向她哥哥,慵懒地说:“咱们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就该迟到了。”

说完她就提起裙子登上马车。

约翰挠挠头,低声咕哝:“几个月不见,这孩子怎么性情大变了?”

叶芝无奈地笑了笑:“也许这年纪的姑娘就是多变吧。”

只有段非拙浑身不舒服。他印象中的玛德琳小姐天真活泼,绝不是这种冷淡慵懒的性情。几天不见,人真的会性情大变?因为遭遇了亲近之人过世的打击?还是说,玛德琳天生就是两副面孔,在导师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兄长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虽然玛德琳小姐表现得很古怪,但戏还是得照看。一行人在马车上坐定,去往伦敦西区莱斯特广场。

伦敦西区向来是英国戏剧的中心,大大小小的剧场数不胜数,一到晚上便热闹非凡,街头的马车来来往往,拥堵不堪。

段非拙他们所乘的马车好不容易才挤到剧场门口。因为出发时间较早,因此虽然路上耽搁了不少工夫,但距离戏剧开场还有好一段时间。

剧场门前竖着巨幅宣传画:一对男女背靠着背,三名黑衣女巫站在他们身后。宣传画中央用巨大字体写着《麦克白》,下方则是主演演员的名字。

【麦克白夫人茉德·冈饰】。

“原来我们今天要看的是《麦克白》。”段非拙说。出发前他甚至没问叶芝他们看的是什么戏,真是疏忽了。

叶芝忽然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

“先生,切记,在剧场里千万不可以说出这部戏剧的名字。如果非要提起的话,就说‘那部苏格兰戏剧’。”

段非拙一头雾水:“为什么?”

“据说这部戏剧带有诅咒,只要提起剧名就会招来不幸。”叶芝言之凿凿,好像亲眼见过诅咒降临似的。

约翰附和:“是啊,已经发生过好几起事故了!据说当年麦……咳咳,这部苏格兰戏剧首演的时候,饰演麦克白夫人的演员就猝死在后台。”

叶芝补充:“1849年,在美国演出的时候,剧场内还爆发了骚乱,导致20个人死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约翰感慨。

段非拙无话可说。好吧,既然这是他们戏剧界的规矩,那他就入乡随俗好了。

玛德琳小姐轻笑一声:“也许今晚也会发生什么事故呢。”

“玛德琳!别乱说!”约翰紧张。

“我去买束花。”叶芝说。

观看女神的演出,怎么能不送花呢?

剧场周围徘徊着不少卖花女,吆喝着:“女士们,先生们,买一束花送给你们心仪的演员吧!连花都不送,算什么爱!”

好家伙,段非拙真想送她们一句宣传语:你不投,我不投,姐姐何时能出头。

叶芝走向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从她手中买了一束鲜红的玫瑰。

回来时,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你们是否注意到,剧场周围似乎警察特别多?”

段非拙闻言也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盼,果然发现好几名巡警在附近溜达,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门口。还有几个混在人群里、没穿警察制服的人,但他们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气质,一看就知是便衣警察。

约翰皱眉:“大概是因为今天的主演是茉德·冈小姐吧。很多支持爱尔兰独立运动的社会名流都会来观看她的演出,警察担心闹出乱子,所以提前布置好了。”

他们在剧场门口站了许久,惹来不少路人的瞩目,警察也盯上了他们。

“我们先进去吧。”叶芝严肃地说。

所有人都表示同意。他们鱼贯走进大门,叶芝和段非拙走在最前面,约翰挽着他妹妹的胳膊跟在后面。在门口验过票后,他们进入剧场中。

距离开场还早,但已有不少观众落座了。像现代一样,许多小贩穿梭在坐席间,叫卖零食。

叶芝所买的票位于前排。一行人正准备穿过过道寻找坐席,背后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

“哟,这不是大诗人叶芝先生吗?您也来观剧啊?”

段非拙转过身。一名陌生青年拄着文明杖走向他们。他的年纪和叶芝差不多,西装笔挺,油头粉面,纯金表链在胸前晃晃悠悠,惹人注目。

叶芝神色一沉,冷冰冰地说:“您也来看戏啊,鲁特伯爵。”

“茉德·冈小姐的新剧,我怎能错过呢?”鲁特伯爵微微一笑,目光停留在了叶芝手中的花束上,“哦,您买了花,是打算献给茉德·冈小姐的吧?真是用心的。我也叫仆人去买花了。瞧,他来了。”

一名男仆吭哧吭哧地走进剧场,手里捧着一束巨大的鲜花,几乎把他的上半身全遮住。与其相比,叶芝的那束花显得非常寒酸。

鲁特伯爵朝仆人使了个眼色:“送到后台,茉德·冈小姐的化妆室。”

“遵、遵命,伯爵!”男仆艰难地朝后台移动。

段非拙立刻明白了。鲁特伯爵恐怕是叶芝的情敌,两人都在追求茉德·冈小姐。

和财大气粗的伯爵比拼氪金能力,叶芝自然落到下风。

见叶芝神色不佳,鲁特伯爵越发得意:“我要去我的包厢了。叶芝先生的包厢在哪儿呢?也许中场休息室,我可以去找您探讨一下文学。”

他瞄了一眼叶芝手中的戏票,笑了笑:“哦,我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可以包下剧院的包厢。”

叶芝的眼神越发冰冷。他还没说什么,约翰先沉不住气了。这位爱尔兰青年将叶芝视作偶像,怎容他如此受人奚落?

约翰向前跨了一步,挡在叶芝和鲁特伯爵之间。

“鲜花不过能妆点化妆室,”约翰抱着双臂,语气冷硬,“但只有诗歌才能打动人的灵魂。您想追求茉德·冈小姐,还是回学校多读两年书吧。”

鲁特伯爵的嘴角抽了抽,将约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露不屑:“叶芝先生,这是您的爱尔兰老乡吗?人们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您要是再和这些穷酸的人厮混下去,恐怕大家也会把您当成一样的人呢。”

“你……!”约翰气急败坏,恨不得抡起拳头往鲁特伯爵脸上砸去。但叶芝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算了,约翰。”诗人强忍着不发作,冷静说道,“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会拉低你的档次的。”

鲁特伯爵嫌恶地瞄了约翰一眼,又将同样的目光转向他妹妹玛德琳,以及旁边毫无存在感的段非拙。

他饶有兴味地凝视着玛德琳,眼睛里流露出的好色之情简直叫人恶心。

当他望向段非拙,态度就更加盛气凌人了。他轻蔑地笑了笑,昂起下巴:“叶芝先生,您也真是的,就算带人来给茉德·冈小姐捧场,好歹也找几个体面点儿的吧。这种人坐在剧场里,人家还以为是乞丐混进来了呢。”

段非拙的拳头硬了。他现在非常想跟约翰来一场混合双打。

他们这群人在剧院门口“寒暄”了太久,以至于不少人都把他们的争执当作戏剧上演前的开胃菜,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

眼看进出剧场的路就要被吃瓜群众堵住,剧场工作人员急忙走过来驱散人群。

“哼,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撂下这句话,鲁特伯爵将文明杖夹在腋下,准备上楼。

忽然,剧场门口有人叫住了他:“哎呀,这不是亨利吗!好久不见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鲁特伯爵整个人都石化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伊迪丝姨妈……”

被他称作伊迪丝姨妈的女人——老裴里拉勋爵夫人伊迪丝,在她儿子的陪伴下款款走入剧场。

伊迪丝老夫人虽上了年纪,脸上已布满时光与风霜刻下的痕迹,但她身上的那股高傲与矜持却犹如被打磨过的钢铁一样熠熠生辉。她一走进剧场,就仿佛女王驾临一般,周围人自动矮了她一头。

鲁特伯爵像个可怜的小孩一样,委委屈屈地亲了亲伊迪丝夫人的双颊。而裴里拉勋爵则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以大表哥的口吻说:“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又变胖啦?哈哈哈哈,你要多运动啊,表弟!”

说完,他立刻注意到了拄在旁边的一行人。

“喔,叶芝先生!切斯特先生!”他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激动地扑向两人,“没想到天下有这么巧的事!”

段非拙也想说同样的话。这么多熟人齐聚一堂,可不巧了吗这是?

鲁特伯爵傻眼了:“你……他们……你认识他们……?”

伊迪丝夫人板着脸道:“亨利,这两位先生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庄园地下发现以太结晶矿那件事吗?多亏了这两位先生,我们才躲过了一场诈骗。”

裴里拉勋爵笑眯眯地说:“我母亲总说,哪天我们来了伦敦,一定要去拜会你们二位。但是最近因为以太结晶矿那事,我们东奔西走,一直没空。今天好不容易闲下来看场戏,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们了!”

鲁特伯爵的脸瞬间绿了。真奇妙,这个人的脸色竟然能在红和绿之间反复横跳,真乃生物学的奇迹。

段非拙努力憋笑:“裴里拉勋爵,这位‘贵族’是你们家的亲戚?”

勋爵客客气气地答道:“是啊。他是我的表弟。我们的母亲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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