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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好坏


第二天, 黄盛顶着疲惫不堪的神色把方岐生从床上揪起来了。

他踢开门的那声响儿确实不小。

聂秋和方岐生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一下子惊醒过来,睡在外侧的右护法摸过含霜,抽刀出鞘, 里侧的魔教教主支着身子在那儿张望到底是谁这么嚣张。

黄盛刚一走过去,正要取出金鞭,就被那柄寒光凛冽的长刀拦了拦。

“你师兄身上还有伤, 好好说话,别动手。”

这新上任的右护法虽然说话客客气气,话中潜藏的意思却没有给他留半分面子。

方岐生顺势示弱:“是是是, 我身上的伤重得很。”

“别信他的鬼话行不行?”黄盛咬牙切齿地对聂秋说道, 随即又瞪了方岐生一眼, 质问他,“你昨天到底给萧雪扬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怎么你了?”他这个师兄不怀好意地试探道。

黄盛不好的回忆顿时涌上了心头。

昨日离开赌坊的时候,萧雪扬还是很正常的。

如果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也能算得上正常的话。

结果她回房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黄盛本来还在擦拭自己那张奢华精致的衔环豹面具,萧雪扬就“嘭”地一声推开了门。

他倒是没生气, 慢悠悠地转过头,还想看看她脸上是如何愤怒的表情。

然而萧雪扬的神情很复杂, 略略分辨,有怜悯, 有钦佩, 还有发自内心的感激。

看得黄盛一愣。他委实是想不明白,这才过了多久, 怎么对他的态度就变成了这样?

“关门。”黄盛定了定神,提醒道, 顺势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看我干什么?”

小姑娘回身关上门,有点儿犹豫不决, 盯着他看了半晌。

凶名远扬的衔环豹没有理会她,喉咙动了动,就要将那口热茶咽下去。

“我……”萧雪扬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抬起头说道,“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好人。”

黄盛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吐了出来,掩住嘴唇剧烈地咳嗽着。

“你没事吧?”

眼见着她就要走过来,黄盛赶紧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她脚下,“站在那里别动。”

萧雪扬刚抬起脚,尴尬地在空中悬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她想了想,隔着几丈的距离问道:“你是被呛着了?那你先别说话,缓缓气儿。”

彻底解决掉发痒的喉咙之前,黄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回客栈之后,萧雪扬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就赖在了聂秋的房里。

聂秋的房间里?

黄盛觉得自己明白了点什么。

方岐生绝对是编了些胡话去诓萧雪扬。

而且她还傻兮兮地信了,跑来找自己对质。

黄盛顺了顺气儿,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将多余的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他说:“我不是好人。”

萧雪扬说:“你别解释了,我都明白的。”

黄盛愣了愣,“你明白些什么?”

“你拉住门,是为了不让我受伤;你和我说了那么多话,是为了和我和解;你拒绝我的邀战,也是为了我好,毕竟你武功那么高强;还有在赌坊的时候,你是故意激我走的,我知道赌坊里的人都觊觎着别人腰包里的银两,我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啊。”她细数道。

黄盛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好心。

“你别相信方岐生的话。”

萧雪扬一脸茫然,“方教主什么都没跟我说啊?”

身着红衣的少年深深地平复了一下呼吸,“拉门是顺手,说话是顺口,拒绝邀战只是因为不想打了,在赌坊只是为了惹你生气。听明白了吗?”

萧雪扬反而笑眯眯的,说道:“嗯,我都明白的,你不用特地和我解释。”

然后还有一句:“黄盛,你真的是大好人。”

黄盛觉得他没办法再和萧雪扬沟通下去了。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见识了萧雪扬的话痨程度,黄盛实在被她磨烦了。

身为魔教中人,自诩做事随心所欲,无法无度,偏偏被人强行说成是“好人”。

黄盛现在的心情大概不能只用一句“心烦意乱到崩溃”来形容的。

从前是怕她身上的蛇,现在是连她整个人都怕了,听到声音都觉得背脊发凉。

但是这些不能告诉方岐生。

他本来就是想看自己出糗,要是听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得了?

方岐生从小到大真的是蔫坏蔫坏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和他对着干。

下毒,告状,使绊子,此类种种,层出不穷。

于是黄盛看了看方岐生,冷着脸回了一句:“管你屁事?”

“原来如此。”睡在内侧的人打了个呵欠,“既然和我没关系,那我就继续睡了。”

聂秋迫于无奈,又挥刀拦住了黄盛的一鞭子。

这一对师兄弟真的是水火不相容,见不得对方半点好。

黄盛瞧见方岐生那副模样心里头就来气,“你有本事给我滚出来,别躲在聂秋身后。”

对此,方岐生表示,他是病人。

那柄含霜刀没有露出半点破绽,黄盛和聂秋僵持了一阵子,感觉浑身都热得发烫。

气的。

当初在魔教的时候周儒从不拦着他和方岐生的,爱打就打,死了再说。

现在加进来一个右护法,结果方岐生还狗仗人势,神气起来了?

若不是面上还戴着豹型面具,这俩人就能将黄盛微微泛红的眼睛给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是被蒸腾的热气熏的。

这么折腾了许久,黄盛那一身的热气也消了。

地方太小,他的金鞭施展不开,打也打不起来,能有什么办法?

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好脾气过。

“你别惯着他,他这人命硬得很,磕磕碰碰死不了的。”

收起鞭子,黄盛忍不住出言嘲道。

方岐生当然不会避让,立刻接招,“我看你本事不大,管得倒挺宽?”

“啧,要是师父在,哪会让你骑到我头上来?”黄盛下意识说道。

他这话一出,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常锦煜早就失踪了,生死不知,是否还在人世都难说。

身上的热气一褪,取而代之的便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自前魔教教主失踪的消息传来时,寒

气绕身,这几年时光中未有半分停歇。

有时候黄盛都觉得这个曾鲜衣怒马,纵情山河的人早就化为了一具白骨。

没人会知道他曾是魔教教主,也没人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只当是饿死的流民,随意地处置了,或抛在山间,或扔进水底。

黄盛握住金鞭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将指节勒出道道白痕。

过了半晌,方岐生才开口回道:“要是师父在,指不定会把你也教训一顿。”

然而黄盛已经失了兴致,他眼里一片冷寂,和当初醉卧高台,独揽明月的时候一样。

聂秋觉得那眼神熟悉得很。

若不是经历了大喜大悲,大嗔大怨,大起大落,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正好门响了两声,外头传来萧雪扬的声音:“聂哥,方教主,醒了吗?黄盛在吗?”

黄盛侧过头,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

他抚了抚衔环豹面具,几步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翻了下去。

红衣金鞭,衣袂掠过风,带出点响声。

“黄盛不在。”聂秋回应道。

萧雪扬有些遗憾,“这样啊,那我出门了。”

说完之后,门外半天没有动静,约摸是走了。

聂秋收回含霜,将长刀竖在床边,回头一看发现方岐生正盯着某处发呆,难得走神。

他想了想,缩回被子里,侧身面向方岐生。

年轻的魔教教主感觉到视线,动了动眼睛,看了过来。

“是在想你师父的事情?”聂秋问道。

方岐生深吸一口气,眼底有些疲惫,“也不尽然。”

“现在同你说这些也无妨。”他被汤药浸过的嗓子低哑,好像风吹树叶时的沙沙声,“这魔教上下的人都被黄盛收拾了个遍,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治得住他的只有师父。”

“虽说他对师父也算不上客气。”

“但是你看他刚刚的反应,也能看得出师父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方岐生缓缓说道:“黄盛当初被我师父诓着带出黄府,跑到这遥远的魔教总舵,人生地不熟,总归是有些害怕,但是他又是不

肯服输的性子,硬是要咬着牙硬撑。我师父打听好了他喜欢吃什么菜,就学了好几天的时间,半夜跑去给他下灶,拿去的时候黄盛正做着噩梦,被师父叫醒了,又看见自己的家乡菜,眼泪就滚下来了,这才没再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顿了顿,“不过黄盛来魔教的时候故意给我使绊子,所以那菜被我下了药。”

聂秋能想象方岐生的师父半夜三更把他揪起来暴揍的场景。

看来这结仇一事,真不是黄盛独自完成的,而是师兄弟共同协力而成。

“师父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他消失了好几天。我心中苦闷,第二日去地窖拿酒的时候才发现丢了一大半,应该是他偷去了。魔教总舵高台上的酒气整整过了七天才散,可见他喝了多少。”方岐生说道,“黄盛是一个人喝的闷酒,醉了就睡,醒了便继续喝,半醒半醉之间又去伸手揽月,若不是我正好见着,他差点就一脚跌下去摔死了。”

他把自己的师弟拉回来,痛骂他失了心智,是想连这条命都不要了吗。

黄盛看了他半天,笑了笑,问“你懂什么”,伸出手推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

方岐生那时候是真的以为黄盛无可救药,要去寻死了。

他眼里的寒凉比月色更冷,以前就够不近人情的,现在是直接脱离了这个世间。

结果隔了一天,清早,方岐生推开门就看见门口乌泱泱跪了一片人。

黄盛单膝跪在中间,背脊挺得笔直。

这位从不肯服软的矜贵少爷,浑身浴血,不卑不亢,直直地看向方岐生,双手抱拳。

“魔教黄盛,前来复命。方教主所嘱托之事我已完成,请教主上位。”

他的牙关咬得很紧,这句话几乎是嚼碎了挤出来的。

后来方岐生才知道黄盛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远在雁追门的周儒找来,将总舵中驻守的四位长老一一劝服,而那些以前便躁动不安,想要夺取教主之位的人也被他一个个找了出来,废话也不多说两句,杀鸡儆猴,让其血溅三尺。

黄盛永远不怕唱黑脸,他

做惯了恶人,坏事做尽,使得魔教的人闻风丧胆。

当然,看不惯想要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常锦煜选择的教主是方岐生,不是黄盛。

方岐生不会做出黄盛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

但是不得不说常锦煜是对的,魔教需要的是他们两个人。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方岐生此番回忆,不过是因为刚刚黄盛的眼神和那一夜高台上他所见到的太像了。

“都过去了。”他拿这句话来向聂秋总结,“我们会把师父找回来的。”

聂秋想起那个遥遥回望的背影,看着方岐生,重复了一遍当初步尘容说过的话。

“就快找到了,莫要心急。”

方岐生也如那时候一样,笑了笑,说道:“借你吉言。”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在问,所以我就回答一下啦

萧妹妹和黄盛不是cp,纯友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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