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违约。”钟衫捂着微微肿起的脸, 轻声道。
“的确是你违约，既然违约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洛明煦没有看向钟衫, 他牵起程沐音的手，“沐音，我们走吧。”
“走？”程沐音把手从洛明煦手里抽回, “稍微等等。”
程沐音双手抱胸, 看着二人, 带着无感情笑意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什么约定？不解释解释？”程沐音问，“不跟我这个当事人解释解释？”
“沐音，”洛明煦声音有些沙哑，“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这个时候还要瞒着我吗, 洛明煦？”程沐音笑容更甚, 话语却越发冰冷, 从前作为修仙界至强的杀伐之气漫了出来，“你拿什么跟他换的？法器仙药你应该都没有，俗世的钱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没用，你是拿自己跟他换的, 是不是？”
“……是。”洛明煦偏过头去, 轻声应道。
“你真的敢啊，你有几条命啊洛明煦，我问问你，”程沐音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比刚刚钟衫打感情牌算计她还要生气得多，气得连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你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去参加全是修仙者的修仙大会, 你是真觉得自己不会死是吗？”
“不是的，我有分寸。”
洛明煦解释，但这个解释怎么看都只是火上浇油。他看着程沐音的表情，向来稳如古井的心底生出慌乱的波纹。
在洛明煦的记忆里，程沐音很少这么外露的生气，就算是生气，她的情绪表达向来是稳定的，表情向来是笑着的。
而这次她不笑了。
她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演，这是真的气狠了。
“沐音，现在约定已经作废了，所以也没有再换了。”他补充道，语气诚恳，“这件事就过去了，好不好？”
“好，好你个棒槌好，钟衫，”程沐音看向钟衫，“你来说明，说实话，不许瞒我，瞒我门规处置。我是治不了他这个石头，但是管小辈还是能管的。”
“我知道了，师伯。”
钟衫垂眸轻声将事情娓娓道来，完全不顾旁边洛明煦要砍人的眼神。
“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在您失踪的那半年，我和这位洛先生达成了约定，我们帮他暗杀青山观与森青帮有交往的那个筑基道士一脉所有的修士，包括作为他师祖的元婴道士，全部一网打尽，顺便将森青帮也一并除灭，”钟衫道，“作为交换，他会作为我们这届修仙大会的参赛人员参赛，他是万法不动之体，诸邪不侵，体术也不弱，到时候加上法器的支援，我们就有获胜的一线生机。”
“森青帮，青山观，”程沐音回忆了一下，“哦，那个半吊子筑基道士，修为没有，坏心思一肚子。他就是你说的青山观弟子？我废了他修为，现在估计在牢里劳动改造，我都处理完了，契约为什么还要再继续下去？”
“洛先生怕森青观的人对您下手，”钟衫道，“毕竟青山观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门派，您若是杀了筑基修士，反响可能不会这么大，由于门派内派系倾轧的缘故，甚至可能被压下去，毫无水花。我们当时的暗杀也是打算跟其中一支派系合作，来达成大事化了的效果。”
“可是我没有杀他，而是废了他的修为让他去坐牢。”
“是啊，”钟衫点头，“这样在青山观的人看来，您就是打他们所有人的脸，一切都不可能和解了。洛先生虽然知道您对阵筑基那位无伤而退，但是一想到青山观后面的元婴修士，心中就没底。不过当时我看到您，我就知道您不是青山观能惹的。”
“你没有告诉明煦？”程沐音问。
“当然没有，”钟衫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心虚，“当时我并不知道您是我的师伯，洛先生与我只是契约的甲乙双方，已经定了的契约没有多退少补这一说，他贸然请求，是他判断失误，而不是我们这边的错误。”
“不愧是掌门啊，”程沐音拍了一下钟衫的头，“算人性命也毫不眨眼。”
“师伯，倘若您是我，在不相干的人和奄奄一息的门派之间二选一，怎么样的选择不是显而易见吗？”钟衫抬头看向程沐音，眼神坚毅，“而且他有自保的能力，也有赢的可能，如果他不跟我们合作，我们这边只能让那两个孩子去，我不想让龄龄他们去白白送死，他们连十八岁都还没过，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人了……”
“的确，我能理解，”程沐音道，“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
程沐音走到洛明煦身侧。
“沐音？”
程沐音没有回答洛明煦，她自顾自地从后面抱住洛明煦，下巴亲昵搭在他的肩膀上，笑意盈盈地朝着钟衫说道：“道理我都懂，你的苦衷我也明白，但是小衫，明煦对我而言，绝对不是不相干的人，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仅此一次，明白了吗？”
“当然，”钟衫道，“请您来的原因有其中之一也是为了将这个契约作废，他对您很重要，我能看出来。”
“沐音，”洛明煦轻声唤她，“我……”
“行了，我知道了。”
程沐音在他耳边柔声道。
“我也有错，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以为你不知道，就想着不把你扯进来，我干净利落解决了就行。”
“那扯平了？”洛明煦道，“不生气了吗？”
“没资格生气了，”程沐音起身，双手在他肩膀上贼有力道地捏了一把，“下次不许了，你也只此一次。不然我不介意当一回霸王龙，替爷爷教训你。”
“我知道了，”洛明煦忽然想到什么，“修仙大会，你会去吗？”
“会去，”程沐音开口，“毕竟他是我的师侄，十方阁是我的门派，我也没法看着小孩子去送死。”
“可是……”
“我心意已决，不必劝我，而且我很强的，怎么说，”程沐音看向钟衫，“按照小衫的说法，参赛的人不能重复，感觉今年去的应该不会太强，就算那群人捆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我。”
“师伯你谦虚了，”钟衫接茬道，“就算没有这条规则，他们也打不过您。在大会上请您多照顾照顾小蓬，就是刚刚的骑摩托绿头发那个孩子，他并非人类，这也是我们之前一直没让他参赛的原因。”
“我看出来了，”程沐音笑道，“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人参精是不是？”
“是的，他们打压我们，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拿小蓬入药，”钟衫拳头紧握，“寻求突破元婴大圆满的可能。”
“突破个元婴大圆满都要嗑药，之后的修仙路他是打算一步也不往上走了吗？”程沐音语气嘲讽，“呵，而且成了精的人参入药，他也不怕自己受不住。”
“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钟衫笑出声，“不过这方天地灵气稀薄，修炼艰难。不过灵气不稀薄也出不了洛先生这样的体质。”
“万法不动，”程沐音咀嚼着这个词，“说实话，这种体质在那边的修仙界我一个也没有见过，只是在史书上面看过，据说万法不动之躯，所有的术法一旦接近他都会失效。符咒术式，符咒破碎；琴音术法，入耳不闻，即使是阵法幻术，他一进入，一切皆碎。”
“是的。”钟衫道，“所以，我们当时认为洛先生会成为我们获胜的砝码。”
“诸邪不侵并不代表刀枪不入，”程沐音道，“世俗观念□□术的强，跟修仙界体术的强是两码事。”
“其实我跟洛先生打过，”钟衫开口，“两人都不用法器的情况下，我打不过他。”
“……”程沐音嫌弃地看了钟衫一眼，“那说明你要练练了。”
“不是，”钟衫的体术在现今的修仙界不说天下第一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用修为碾压，大部分人都打不过他，但如今莫名其妙被鄙视了一通，还是自己崇拜的长辈，心中不免有点委屈，“这不是说明洛先生厉害吗？他厉害我们这边才同意派他去啊，他要是打不过我，我们这边就会放弃这套方案。他白白送命，换我们这边一条命，这样的事情我们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但是你不觉得不用法术法器，你连个常年坐办公室的都打不过，”程沐音看看洛明煦，又看看钟衫，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是不是有点……你说呢？”
我说什么啊！
哪个坐办公室的有洛明煦这样的？
出拳稳准狠，步伐敏捷且出其不意。当时被他一拳打中，他差点以为自己要去见阎王。
钟衫暗暗腹诽，但是看着程沐音的眼神，又觉得自己辩驳只会越描越黑，而且真要他把当时的细节说出来，他也觉得丢人，遂作罢。
“是，我该去练练了。”钟衫应道，声音委委屈屈。
“沐音，他说的没错，”洛明煦完全没打算给钟衫留面子，毕竟钟衫对他来说就一不相干的人，“他当时一拳都没还上。”
“啊？”程沐音震惊了，“钟衫？”
“是。”钟衫屈辱地点头。
毕竟他不应下，程沐音去问问其他观战的弟子，也能知道，否认反而更丢人。
“所以其实修仙大会我去也行，你……”洛明煦打蛇随棍上。
程沐音根本没注意洛明煦在说什么，她对着钟衫道：“钟衫，明天开始你跟我学，连明煦都打不过，做什么掌门？要是遇到什么限制修为的情况，你出去不被人按着揍？”
“师伯，其实我……”
“没有其实，菜就是菜。”程沐音忽然想起刚刚好像洛明煦找她说了什么，“明煦你刚刚说了什么吗？哦，你说你替我去修仙大会啊，就算我没在，你也不应该去。你能打过钟衫，但钟衫他是个例，他菜得比较突出，所以给了你错觉，其实敌人绝对没有这么弱……”
看着完全听不进去他们俩辩解，觉得他们俩就是要被宰割的菜鸡的程沐音。
明明都是高武力值的洛明煦和钟衫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口气。
该怎么解释，其实我们并没有这么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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